月饼与五毛钱
月饼与五毛钱

未命名

半世痴狂为游戏

  电影《霸王别姬》开头,梨园行师傅教导段小楼,和程蝶衣唱戏前打趣道“他是人的,就得听戏,不听戏的,他就不是人,什么猪呀,狗呀,他就不听戏,是人吗?畜生 !所以啊,有戏就有咱梨园行 ”京戏我不懂,我今天想说的是游戏,想想也是,过去有钱人消遣会去听京戏,现在不管你有钱没钱,你都可以打游戏。不得不说,这也是社会进步造福苍生的最好例证。

记忆中最早游戏机长啥样?还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一个下午,邻家的小妹妹把我拉到墙角,悄悄的塞给我个状如砖块般大小的物体,用黑塑料袋包裹的严实。这本该是个绝好的琼瑶剧开始,只可惜猜中了开始,却没能猜中结局,结局当然是我抱着那“砖块”废寝忘食。不用怀疑,这砖头状的物体,便是当年最流行的游戏机,体型两倍于现今的苹果手机大小,一寸方的黑白屏,外带上下左右四个按键加一个圆形的翻转按键,只能玩一种现在看来简单而极度无聊的游戏——俄罗斯方块,那个时代我们没有手机,甚至不太用电话,我们很大方也很奢侈的使用着时间,大把的时间用来浪费在这些乐此不疲的事上,随着一排排黑压压的格子齐刷刷一同隐去的还有我那无所事事的童年。

虽说儿时经济条件比较拮据,父母收入也不高。但那几年,不晓得哪个领导人上台后便带头振臂高呼“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一时之间,大街小巷,雪白的墙上时不时就会出现这类血红的标语,俺们家也积极相应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号召,加大了对我“教育设备的投资”,随之而来的是,我的游戏设备也鸟枪换炮了,在我的软磨硬泡下老爸花了100元大洋给我买了台小霸王学(you)习(xi)机,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理念,待到周末节假,也会约上三五好友,带上最新的游戏卡,连上18寸彩色大电视,开始一番别样的体验之旅,别看上学时人人都呆头呆脑跟木偶似的,一到这种时候,个个挥手手柄猛按,抬头炮火齐鸣,时而青筋暴起汗流雨下,时而大呼小叫捧腹爆笑,现在想来也是一件快事。

网吧刚兴起那阵,我还在上初中,那真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的年代,人跟才从山洞里爬出来似的,刚走到城乡结合部,一看这世界上原来这么多好东西,就不知道怎么摆弄好了,砖头大的手机都在手里举着脖上挂着,混得一般的就在腰上别个寻呼机,人越多响得越厉害,风风火火气势万钧,当年的流行语也跟现在不一样,都是什么“别惹我烦着呢”,还有诸如“我是流氓我怕谁”这类的,反正怎么变扭怎么来。当然,我也不能免俗的涌入了电脑游戏大潮,要说起来,学校也有电脑课,但是那儿的电脑多半时间上不了网,上网其实也没事干,因为没人知道电脑这玩意除了打红警还能干啥。那个年代,网吧也跟现在不一样,在大部分成年人的观念里,网吧这东西就跟当年巷角旮旯里的街机游戏厅差不多,网吧规模也很不争气,大多都是自家的居民房,摆设六,七台电脑,装几款单机小游戏,估计也就连个局域网,但名字都叫XX网吧。去玩的也基本都是未成年人,正因如此,网吧老板往往还有个重任,就是守在门口围堵家长,老师们的突袭,给我们争取充分的的时间 从后门撤退。有段时间看着长相老成点的都不让进,害得提早长开了的哥们只能守在门外干着急。那时候也没有什么电子竞技,只有电脑游戏,没有职业玩家,只有网瘾少年,没有直播网红,只有通宵包夜。作为没有话语权的一代,随着网游的兴起,越来越多的网瘾少年被 媒体 披露,我们这“不成器”的一代也终 在 社会舆论口之笔伐 下被 推到了风口浪尖。那是最刺激的年代,也是最昏暗的年代。学校严令禁止,家长三令五申,但即便如此, 我心依旧。 像我这种外貌平凡、学习不佳、体育无能、口舌愚钝的校园路人甲在学校注定当不了人生赢家,所以在煎熬的学校里盼星星盼月亮,盼到的周末几个小时的游戏时间就如同在荒漠里走了5天能喝到一泓清泉一般珍贵。其实不光打游戏如此,那时候但凡你想做点不靠谱的事,都不容易。不管是什么影评人,漫画家,还是游戏狂,大抵如此。且不说成绩不好不受老师同学待见,逢年过节亲戚朋友问起成绩遮遮掩掩,父母领你出去臊眉耷眼,光说自己这一关就重峦叠嶂穷山恶水,跟发癔症没什么区别。先是对镜子觉得这人没皮没脸,也就拿自己长处比比人短处才勉强能活,再就自怨自怜,觉得自己特悲情特命苦,喜欢啥不好,非要去跟这毁我学业,堕我心智,废我钱财,损的健康,耗我光阴的游戏,谈一场注定没有结局的恋爱。弄得个过街老鼠一般,老师说起咬牙切齿,同学背后冷嘲热讽,就连同学家长,往往送完孩子上学都还要叮嘱一句,千万别跟那些爱去网吧打游戏得孩子一起玩。平日里腰板也不硬了,轻易不敢跟谁较劲了。嘴也不欠了,话说轻说重,反正打挺老远听人说不务正业,都觉得像在说自己。同学聚会不去,觉得寒碜,喝酒先得把自己灌多了,言必称古今中外,就怕聊柴米油盐 .....

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上大学,环境相对宽松了,业余生活的选择也更丰富,要说游戏这个东西,不管冷不管饿的,就是个消遣,也难登大雅之堂,但当下这世道今非昔比,温饱早就不成问题,过去随便就分得清破衣麻布细软绸缎,粗茶淡饭玉盘珍馐,人五人六一目了然,现在却是地摊衫做出国际水准,燕窝还是窝头都在肚子里装着,拉出来都一个屎样,都说长相是标签,可被这美容时尚整的,走大街上人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一串串流光水滑,大街上你喊美女保准十女人有十一个人回头(还有一个估计是伪娘)。于是,这年头若想了解人与人的不同,消遣方式反就成了差异的重点,分出来的准比国籍民族还靠谱,别看上班上学人一个个都呆头呆脑正襟危坐着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一挨到下班放学,四面八方撒欢野跑,有钱的K歌洗浴歌舞升平,嗜赌的四人一桌通宵达旦,长亭古道海誓山盟的有,社干班委日理万机的有 ,当然,还有一群爱玩游戏的“边缘人”,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可能是高校吊丝,也可能是职场新锐,甚至企业高管,但在那几年,他们扮演着不同的种族,担任着不同的职业,在隔离时空的另一个世界,一起感受着灰谷的雨、荆棘谷的夜、纳格兰的风、冬泉谷的雪…...

现如今,我们那群不务正业的“网瘾少年”,也都走到了而立之年的人生路口,艰苦谋生的有,成家立业的也有,各自都有了各自平凡而独特的人生。在一起打游戏得时间已是相当稀少了,但逢年过节,朋友相遇,总会不约而同的找家网吧,坐几小时。以此缅怀一代人的青春,我总打趣道,不打游戏,老得很快......近年来随着LOL红遍大江南北,总是听闻电竞职业收入高,网上也充斥着直播网红和肉松饼传奇,开着淘宝,打着游戏,轻轻松松赚着咱安稳人生远不可企及的财富。总叫我回想起父辈的口头禅“玩游戏又不能当饭吃”,想来也是,他们生活的那个年代,没有职业玩家的立足之地,有的只是一排排的吴科长,吴老师,吴经理。你同没见过海的刚果人大谈扒虾的乐趣,并宣称扒虾将成为你的职业,他们定会以爱的名义将之终结。顺带告诉你,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现在看着真有人吃上了这口饭,且混得还不错。自己做不成的事,看别人做到了,羡慕嫉妒恨是有的,但和妒忌那拨野心勃勃的鸡贼完全是两码事,说好听点叫忍看朋辈成新贵,跟斯大林瞧人真实现了共产主义的高兴劲差不多。我想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一方面自然需要几个不务正业的倒霉蛋,作为对自己四平八稳规范人生的一种肯定和鼓励,但另一方面,也必须要有几个另辟蹊径的成功人士作为样板,用来缅怀当年种种不靠谱的梦想,获得抛开现实的片刻喘息。正如王小波说,“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倘 能如我所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

最后我还要说,到底什么是游戏,有人说游戏嘛,不就是玩,玩你妈逼玩,就知道玩。小时候拍洋画,上面印着关公秦琼,弹玻璃球,地上划有黄河刀坑,骑马打仗,上轿娶亲,长大后玩仙剑,玩星际,玩反恐,有人扮侠客,有人扮将军,有人扮警有人扮匪,炮火纷飞,快意恩仇,游戏是战争,是江湖,是探索,是愁肠,是和平年代的元帅梦,是浮躁时代的孟婆汤,但归根结底,游戏是什么?游戏就他妈是一个民族的想象力啊,想象力延伸到哪里,未来的终点就在哪里,而当一个民族最受欢迎的游戏竟然是现实的翻版,捕鱼,种地,偷菜,停车,买房,理想与现实完全重合,想象力一头扎进脚下黄土,就地终结,那么放眼望去,单向度的人漫山遍野,娱乐至死,当人人低头看脚下的路,有几人仰望头顶灿烂的繁星。

 

后记:为啥没头没脑的写这么一篇东西,起因是午夜梦回初中语文课堂,老师正襟危坐,学生挨个上讲台做口头作文。轮到我了,我表示仓促到场,未做准备。师怒曰:即未准备,便可即兴,汝贪玩且性惰久矣。遂当堂口述 游戏半生。醒后,意犹未尽,整理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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