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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4/27

上海营 Shanghai camp


进入上海营33天了。我和两千多万人有较大的不同,被意外封在一个奉贤区的农场,当然,也因此说明咱造营能力之强,覆盖的多样性之广。做着营里或许不少人都在做的关于屈辱的、封禁的、紧迫的梦,在稍远一些的距离和较特别的环境之中,慢慢感受这33天。有一部电影叫作《失恋33天》,如果牢笼象征与自由的隔绝,那么我与我那自由也异地33天了。

自由和自由意志是不同的,我有自由意志,不代表我就自由了,就像阿Q的精神胜利法,精神上胜利了,不一定真的胜利了。2019年有一天,我又打开租房网站,拿着1/3的收入,搜寻着一套有一片完整天空、有地方摆书桌、以及附近可以散步的合租房。我每天找啊找,每天出来的新房我比中介还了解,于是我差点将胃液倒在屏幕上,因为我找不到。它说明了,我的自由意志消化不了这个城市的钢筋水泥。

不过,我最近是幸福的。大家都知道我有几扇明净的窗,我的家人开始对我的生活做一些支持,和喜欢的人们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使是这33天,也备受照顾,因为是农场,有很大的活动空间,地里总有菜,有动物,有长辈,有同辈,分享和共事。当一切过往的行动停滞,又有新的系列行动展开。

我一边在营里,过着某种失去自由的生活,一边自由意志在正常运行。似乎多亏了那个清晰的大他者,只要骂它,至少人们认为这样就站起来了。

当人们用“营”的时候,有时候是户外的营地,有时候是夏令营,也有人说营在英语里本身就有炫耀的意思,因此中国为了向世界证明它的制度优势,必须在上海搞成功这个上海营。但也有人把这个营和那个纳粹的营放在一起比较,我认为是有点过了的。除非:

除非,这个人很尊重死亡,或者说ta认为自己的一条命是很轻的。那么今天这个上海营对于生命的执念,它宣扬和代表的唯生命论,才是一个真正的邪恶极权。也就是说,ta想像一个野草、像一棵蒲公英一样生长、轻飘地飞,脆弱地生,不抱团、不进化出巨根、不躲进屋檐,那ta才能说:今天,我失去了比生命还重要的自由。

那我对死亡的感觉就比较模糊,我不怕它,又有些怕它。死亡冲动和死亡恐惧也是两码事。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来说,想死和怕死确实是同时存在的,就像禁忌和想打破禁忌。当我有更想追逐的东西时,死亡就变得很轻,或者说死亡他像羔羊一样等待着我的献祭,但同时当它真的被面对时,又是非常可怕的。想象自己的头颅砸得粉碎,或者脖子大开一条合不上、血将它不断撑开的口子,好可怕!

说实在的,我无法代表绝大多数在新闻上出现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有多怕死。可能绝大部分都是很怕死的,不是刚刚说的那种在面前鲜血四溅的死,而是遥远的某种小于千分之一的可能性。那他们就会很热爱上海营,当然他们也很讨厌自己的一些自由被影响了,影响了他们喝咖啡或者去户外徒步,但总得来说,他们不会恨上海营。那么他们中的一些人,为了这个营而牺牲、受难,我觉得是符合他们热爱的特色社会主义的。

那我当然不是上述的人,我只会想,一个人如何能经历死亡的恐惧,然后再回到日常中,并多几分对想死的冲动的尊重呢?上海这个城市,可能只有失恋、高考失败、负债,总得来说就是抑郁了,才有可能激起那样的体验吧。当然,这座城市的抑郁率肯定是不低的,但因为介入手段和自律比较高,真正站在窗前想跳下去的人应该很少。因此,感受死亡恐惧的机会就很少。

那么去上海之外呢?去常州恐龙园、杭州西湖、还是五岳泰山。咱发现这个国家的东边,似乎就没什么危险之地,除了澳门赌场?西边倒是有沙漠、很高的山、也有很难走、很少人走的路,我们也有过在越野跑比赛中死去很多人的创伤记忆。只是接触这些的,仍然很少,我们还停留在打卡年代,既然是打卡,就必须是短平快啦。

越来越安全的城市,越来越不发作的死亡冲动,激情就这样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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