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滾竹節俠
搖滾竹節俠

搖一搖,滾一滾,還是竹節俠 可以看到沉寂中的生命力嗎?

關於孔洞間抽出的頭髮所證明的手工餅乾的誠信




-序-



晚上住處下雨了,我覺得很不錯。這樣我可以靜靜地做點事。

如果這是趕火車,我倒覺得還好;不過這篇文章,我給了自己一個截稿時間,而時間就快到了……不禁讓我想起,我看過的一篇文章。而非常剛好的是,這篇文章,正是今天我這篇文章的主角,或說主菜。

這篇文章的作者,是一個我曾很熟的朋友。我這個朋友,當年在外地讀書,在他高中同學生日那天,南下找她玩。他的這位高中同學,我也認識。

姑且稱她為小光吧。不知她近況如何?我們太久沒聯繫。


我這個朋友,如果我認知得沒錯的話,他有亞斯伯格症(雖然一般使用「症」這個字,但這不是一種病,而是一種人格特徵);看他這篇精彩的網誌,看到我嘖嘖稱奇並捏把冷汗。而當有個人同時具有亞斯伯格症,又屬於典型的完全「拖拉型人格」(,呃,就我記憶所及,還加上低血壓和有點糟糕的衛生習慣時)時,身為(自以為)普羅大眾的我,看他真情流漏的日記,就是一場精神的雲霄飛車了。


我有幸短暫曾和他在同一所學校讀書;當年嘖嘖稱奇地看完後,在經過他同意後,基於某些我也說不上的原因,我把該文收藏在自己的電腦。那時我們都才大一,離鄉到異地讀書,放假時搭火車到各地老同學的新生活圈遊玩是很常有的事。時節來到了十月,沒想到一個午後,這篇文字又悄然躍入我腦海。現在,讓我來帶各位觀看這篇十一年前,我朋友作於2009年10月11日,連標題都很奇葩,叫作〈孔洞間抽出的頭髮證明了手工餅乾的誠信〉的大作吧。






-孔洞間抽出的頭髮證明了手工餅乾的誠信- 2009.10.11




今天是小光的生日。

於是乎我決定去高雄找她。

早上起來時是九點零一分,那是因為覺得鬧鐘太吵而從上鋪爬下去按掉它。

正要爬回去時,我猶豫了。

今天是小光的生日,我這樣做應該嗎?

然後我告訴自己:睡眼惺忪的去幫人家過生日,不是一種禮貌。

結果可想而知。



十點四十四分,我驚醒。 一看時間,鬆了口氣。 還好不是十二點。

小光call了一堆(按:當時是貝殼機),我拿來看看又放下,然後就去刷牙,找我的寶貝衣服(來這裡後還沒穿過!),再洗個澡。


我知道小光看到這裡已經想過來台南殺了我了。


然後我開始煩惱我的小紫穎(一種小楷毛筆)是不是放到同學那裡去了,又焦慮於自己來台南這麼久了居然只有油性原子筆而連一枝墨水筆都沒有。在這段期間小光打了一通電話過來,問我是不是要在那邊吃。我說是啊,於是她決定等我來了就一起吃。

然後我繼續煩惱油性筆能不能代替墨水筆。



我的十八歲生日在禮拜天,印象中那是個無聊至極的生日。小光的十九歲生日是在禮拜天,我忍不住感染了禮拜天慵懶的氣息。

於是我出門去借筆,這時肚子很餓,手有點似抖非抖的,想想這樣不行,於是又跑去買個麵包吃。

這時小光打電話過來。

「你還在台南??」

「對呀,我已經在火車站了……」

「你怎麼拖這麼久!」

「這個,我……唉我聽人家說台南到高雄只要一小時嘛!」

「『只』要一小時!?」

「恩阿,至少比去台中快多了嘛!」

「去台中只要十分鐘。」

「為什麼?」

「我不想跟你講了,你到了再打給我吧。」

喀。



我繼續思考沒有膠帶可以去哪裡借得到,直到我赫然發覺到剛剛的對話似乎有點不對勁,於是我急了,趕緊叼著麵包衝出seven(7-11,台灣的便利商店)。 這時已經一點了。



我扔下剛才在書包裡找到的破爛小紫穎,

洗淨沒按出童軍團部門鎖(萬能柑仔店欸)的衰手,

帶著剛從學長沒鎖的套房偷來的來不及從口袋拿掉的筆,

跨上了我的腳踏車。

他媽的近路抄不成只因為我並不具備方向感,

他媽的南門路長得要死中山路更他媽,

他媽的寄車的地方到底在圈圈的裡外東南還是西北!!!!!!

總而言之我終於來到了售票口,說了目的地付了錢便開始等候。


中途不放心,還再去確認了一次開車的時間。


然後我搭車的時候發現我付完錢後並沒有跟售票員拿票。







拿了票後卻不知要怎麼走去「對面月台」。







然後車子便開走了。







我真的只是個第一次搭火車的人嗎?

我是不是個第一天活在這世上的人?







笨手笨腳地出了高雄捷運站,我呼吸了一口新鮮自由卻又帶點緊張的空氣。

高雄。

這個我兩個月前在電視上看著世運時還覺得與我無關的城市。

這個我坐了一個小時焦慮的區間車才到達的城市。

這個相對於台南,恢弘又「格式化」(或者不如說「方格化」吧)的城市。

這個山雨欲來的城市。



見到小光的時候,她正在過馬路,準備到「文化中心」站的出口去接我。

於是我繞到她背後,輕輕叫她一聲。

沒反應。

「小光……」

她隨處張望,但沒有回頭。

「小光……不要生氣嘛……」我整個心虛到了極點……

「咦?」她終於看了我一眼,然後認出我。


於是我們先去吃東西。

我問她會不會很餓,她說還好。

答案是屁話。 至於發問者,是腦殘。

她問我要吃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該吃什麼。


「欸你今天為什麼會來啊?」

「想說我難得週末沒回家啊,這麼有空,可以來看看妳和嘎勒(他們的高中同學)。」

「喔,降子喔。」


我們跑進八方雲集去吃。 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我們聊的話題不外乎我是如何按掉我桌上的鬧鈴再爬回去睡之類,當然這些談話不會有某個人講得比較多的問題,因為小光的沉默和我的廢話一樣多。

我們坐下來點東西。 由於時段的詭異,店裡面並沒有其他的客人。 我決定吃「6「個蝦餃,後來我們點了11個,五個她吃。

然後我們等。

「嗯……嗯……」我覺得很難以啟齒,「為了彌補……」


你知道我要彌補什麼嗎?


四點多了。

她說她早上跟我講過電話之後,本來打算跟我一起吃中飯。 然後現在終於要吃了!!!

哇靠!!!這是造孽日嗎!!!我可以讓她用蝦餃砸我嗎!!!可以嗎!!!



她婉拒了我請客的提議。

蝦餃還沒上來。

「欸,今天我生日耶。」她淡淡的說。

好幽怨。

害我都捨不得了。

「噢真的?」我抬頭,「今天……十月十一日。」

「嗯啊。」

默。

「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我生日才來找我的咧。」她笑。

「所以妳很失望嗎?」

「還好。」


「好啦。」我說。

「?」

「這次我是認真的。」

「……」小光露出那副「又怎麼了」的表情: 「你……你好可怕喔……」

閃電~~~我…………那是因為妳這個樣子的關係啊……!!!!!

「嗯,這個。」我拿出一個印著淡藍圖樣的小包,吸引住她的目光。

我怎麼會忘記妳的生日呢!

「那是什嚜??」

她把它收下。 「我可以回家再自己拆吧!」

當然。 雖然我很期待妳的表情。


蝦餃仍然沒上來。





「好無聊喔,我還是來看禮物吧!」



吃完以後,我們整個非常的無所是事。 (我不知道小光原來會很享受蝦餃!)我們逛了襪子娃娃之類的攤位,還進全家繞了一圈,最後我們決定跑去麥當勞。 握握,好大的一間啊!我整個就像鄉巴佬一樣。 於是我點了兒童餐。(囧)

嗑東西的時候,我們的地理位置是同桌對坐。這時有兩個可愛的小朋友跑跑跳跳的經過,其中一個對另一個比出「噓」的手勢,低聲告誡他:「噓~他們在談戀愛!」

小光破功笑了,她問我有沒有聽到他們在講什麼。

我沒有。

我也不用。

人小鬼大,我只能說。

有前途。


天色漸漸暗了。

「我可能只能再陪你逛一下下囉!因為我晚上還有一ㄊㄨㄚ゚(按:寫作「攤」,指一個飯局)。」

「嗯。」

我們又去看了襪子娃娃那邊的攤位,最後在我的慫恿之下,她買了一個鬈髮的娃娃。 取什麼名字呢?

小光。主人改名叫大光。

這是我說的。


掛個一個招搖的娃娃在腰間,我和她在日落的文化中心廣場上走。

「你該回去囉!」

我沒說什麼。

「出口在那邊,你會走吧?」

「嗯啊。」

「好飽喔。 都是你害的,我等一下會不會吃不下。」

「……」

「我大概七點才要去吃吧。」

「那我陪妳到七點吧。」

「捨不得離開我齁?」

三八啦。


我們進到了高師大,這時我的膀胱很不爭氣,已經到達崩潰邊緣。偏偏禮拜天常又是個會令人崩潰的日子。

地點在某宿舍入口樓梯下面。方法很天然,也就是很不人文——總之,怎麼解決的我不想多說。


我們在操場走啊走,幫助胃裡的食物快快區分成營養和大便。在走到操場的途中遇到了幾個小光系上的同學,因為天色昏暗也看不清楚他們的長相。

天全黑了。走在四百公尺的操場上,感覺就和三個多月前和小光走在國大里(他們的高中簡稱)兩百公尺操場上的感覺不同了。小光現在穿的是便服,就和我一樣,同時我們現在也都已經是十九歲的大一學生了。

我們的生活內容和三個月前完全不一樣。

聊開了便輕鬆了。小光依然是那麼天真爛漫可愛又善良,要不是據說有某泰雅族人在欣賞妳,我也會拋棄大鳥(按:他們的某位高中同學的綽號,和我這位朋友在學校是二人組)愛上妳啦!

唉嘖嘖嘖,怎麼可以愛上自己的護身符呢對不對,這樣也有損妳的權益啊,行不通行不通是不是!


(以上爛哏,屬個人私事,發文者神智不清時可能無意洩漏,各位看倌無須多加追究)



最後的結果是,我居然和小光的朋友一起去吃壽喜燒了!



小光的朋友,包括一隻寵物,其實都是很不錯的人(兔)。 只不過因為我生性害羞內向,所以難免話都讓給他們幾個去講。 反正我也只要說說生日快樂,往她臉上抹抹蛋糕就好了嘛!(結果反而變成我被抹~「傻眼」……)




再經過了一次先進的捷運,長相奇怪的高雄車站,還有亂七八糟的搭車過程後,我終於又騎著我的高級捷安特滑行在鳥不生蛋的夜晚開山路上了。 想想在車上認識的碩士生&在捷運站買的味道很奇怪的手工餅乾,這一切都是有緣吧!

回到望月齋 (我的宿舍),打個電話向小光「報平安」。 (平常這種事是我媽提醒我都還會忘記的……)

一天要結束了。

小光的十九歲將只剩下364天。

So…………

我打開我的餅乾。



下次一起去西子灣吧。

有空的話,來台南看我比賽,交通費我用獎金撥。

叫妳朋友一起來喔!

遇到中意的,比如今天幫我們拍照的那個,不用擔心,放手去做,我的名號隨時讓妳拿去擋箭。

生日快樂!





October 11,2009




「擋箭?什麼意思?護身符又是什麼意思?」我看完後,搔搔頭。他有跟我提過嗎?我看下時鐘,嗯,我預定的發文時間快過了。發出去之後又不能再修改。

唉,算了。截稿時間什麼的,就當成我和這位朋友的連結好了。我翻箱倒櫃,找出我的貝殼機,插電。哇賽,居然還能開!開機後,我找到了他的電話號碼。

話說,我跟他甚至沒有加通訊軟體好友,聯絡方式還停留在大學那時,真可謂君子之交啊。

電話撥得通嗎?

「哇靠,怎麼是你,嚇我一大跳。」電話那端傳來他的聲音。

沒什麼變嘛!

「欸,今天是小光生日欸。」我說。

「你打來不是因為我喔。」

「是因為你啊。我要用你的文章賺稿費。」

「哪篇?」

「你十一年前去高雄找小光的那篇。」

「靠,你還記得那篇喔!」

「我有存啊。」

「喔,拿去用啊。我像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感謝喔。」

「賺了錢,再分我五成就好。」

「我請你吃一頓,可能比這五成還多喔。」

「欸,我的文章這麼好,會賺這麼少,是誰的問題啊?一定是你嘛。教你,你就少寫一點,讓我的文章佔大一點篇幅,就一定沒問題啦!」

「是是。欸,其實我是想問你一些問題啦。話說,我知的很想知道,」我看著螢幕,「你為什麼那麼執著去找那支小紫穎啊?」

「你有沒有看過那個聖誕片?阿諾演爸爸那個?」他問。

「啥?」我絞盡腦汁,「那是我幼稚園時候的美片欸!」

「哎呀不重要,反正你記不記得那個爸爸到平安夜才去買兒子想要的玩具機器人當禮物,結果搶不到。整片從頭到尾就在演那個爸爸跑東跑西去尋找哪裡還有那個熱銷機器人。」

「好像是吧。」

「我沒那麼扯,」他說,「你知道,坐火車要時間。」

「然後呢?」

「一個禮物,要好好包裝啊。」

「蛤?」

「包好之後,要親手題字在上面。」

「噢,對,你的字很適合。」

「那我是不是可以利用坐火車的時間來完成這件事?」

我差點跌下椅子。

「好一個時間管理。」我說。

「依我對你的認識,你好像沒什麼立場說這話吧。」如果他在現場,我一定會看到他嘲笑的臉。我看了看時鐘,好吧,我承認。

「那我再問。」我說,「那個『護身符』和『擋箭』是什麼意思?」

他沉默了一陣,我還以為他要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答案,還跟著期待了半天。

結果,「欸,老實說,我想不太起來。好像是......好像是什麼可以在特殊情況下發動的卡片之類的吧。哈哈哈哈哈!」

笑,笑個屁啊!這樣我還怎麼寫文章啊!

「你寫的你想不起來?」

「常有的事啊!網誌這東西,我寫完後過兩個月就忘了。」

「你去檢查一下腦袋好不好。」

「我阿嬤有阿茲海默症。聽說這和遺傳有關欸。」

「欸拜託你注意一下。」我說,「多補充相關營養,多運動,多動腦,少打手槍……不,不對!我要說的是,如果你不知道,我要怎麼寫啊?」

「還有一個人可能知道。」

「誰?」我抓住了求生的浮木。

「小光啊。」

「跟她不熟啦。」

「害羞個屁。」

「好人做到底,幫我問一下啦。」我下重手,「一頓飯,外加三成稿費!」

「不要,風險超過了。」

「什麼風險?」

「我跟她既然有這未解碼的關係契約,你還叫我去問!」

「啥......啥?」

「而且人家都結婚啦。」

「挖靠,這我倒不知道。」我說,「所以現在幸福美滿?」

「應該吧。這種事,沒有再見面聊,很難知道的。」

「好吧,那稿費怎麼辦?」

「你就寫嘛,『過去不重要,讓它過去。我們要在未來建立美好的連結。』」

「ㄍ......」等等。

我以為他一如既往地在講屁話。

這屁話還挺漂亮?

「你一定想說我在講屁話對不對,」他一語道破,「兄弟,我還不了解你。把我這屁話寫上去,任務完成。」

「......」我無言以對。

他說的是事實。

「我等你的晚餐啊。」他說,「午餐或早餐也可以啦,但不保證不會讓你等喔。好啦,省一點,電話先掛了吧。」

「喔......」我還想著要說什麼。

「掰。」嘟--。



我後來知道,小光嫁到南部去了。相較於我們這邊,他們那邊的風氣更為傳統,很多我們以為是阿公阿嬤那個年代才有的習俗和風氣,在他們那邊還見得到。

小光跟我一樣是中部人。不知道她能不能適應?

我朋友曾跟我說,交往的時候是一對一,又沒辦法「試用」對方的家庭,結果結婚的時候卻說是兩個家庭的事,這種想法讓他百思不解。

我想這跟亞斯伯格沒有太大關係,除非我也有亞斯伯格。因為我也不解。

唉,窮擔心。祝福人家就好了。

我左思右想,傳簡訊問朋友:「你認識她男朋友嗎?」

「認識啊,幹嘛?」

「人怎麼樣?」

「很好啊,讓人很放心。很好相處的一個人。」

哦。

「你那台腳踏車還在嗎?」

我朋友乾脆直接打過來,「怎樣啦,一次講完。腳踏車?被偷了,找不回來。我們學校那一帶小偷特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被偷過手錶跟腳踏車,有次出去買東西,買好的便當掛在車上,結果連便當也被偷,幹,想都沒想過這種事。」

「你後來用什麼代步?」

「有一陣子是借人家的車。後來終於分期買了一台二手機車,幹,利息超重。問這個幹嘛?」

「因為我剛剛忽然想到,你不是說之前沒車的時候,有時候坐公車上山,會想著將來要買一台車載小光上來看花之類的嗎。」

「咦,我跟你說過喔。」他說,「是沒錯啊,哈哈。青春的夢想。」

「所以......」

「所以?哎,年輕人誰沒作過這類夢。」我彷彿看見他拍拍我的肩,「緣分啦!就像我跟你無法相戀,而是豬朋狗友、酒肉哥們,就是因為緣分啊。」

「哦!」

「好啦,再講下去就要抵掉你請我吃飯的錢了,先掛啦。」嘟。

靠,還是加個社群軟體好了。這個原始人該不會一個都沒有吧。

掛上電話後,我還是思緒飛揚。



對於小光,我想我朋友也是給予祝福的。

那麼我也在此祝福小光幸福美滿。


以此為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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