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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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妇,母语一般,其他语言更一般,但这些都没有能阻挡我对各种语言和文字的热爱,哪怕是看看也好。

瑞典电影简史之类型片(十三)——实验电影

实验电影在瑞典的开端很早,上世纪初就有人开始进行此类尝试,而其中的代表人物便是彼得·魏斯。

彼得·魏斯(Peter Weiss,1916-1982)是瑞典实验电影文化中一位独特的艺术家,也是瑞典电影前卫艺术发展中最重要的代表人物。对于世界其他国家的观众来说,他更为人所知的身份是德国小说家和剧作家,他所创作的著名剧本和小说有《马拉/萨德》、《法庭调查——十一曲清唱剧》、《抵抗的美学》和《马车夫的身影》等。其中《抵抗的美学》常被拿来和乔伊斯、普鲁斯特相提并论。然而,魏斯在50年代的瑞典电影文化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他执导了多部电影,并积极参与到前卫电影和政治问题的写作和辩论中。也许他最重要的角色是一个跨界者,将不同的文学作品与电影联结了起来。

魏斯出生在德国,但从二战开始就生活在瑞典。除了1962年出版的自传体小说《消失之点》(Fluchtpunkt)中的叙述,一般观众对他与电影艺术的第一次接触知之甚少。从这部小说来看,电影在他早年生活中似乎就开始扮演重要的角色。

这些童年的记忆,经过多年的不断地虚构和转换,在彼得·魏斯的艺术中形成了反复出现的模式,这些模式出现在他的绘画、散文诗、电影剧本中。后来,魏斯与现代电影建立了更多的关联,特别是前卫艺术。在《消失点》中,他说自己开始了解前卫艺术的时间实在是太晚了。

我发现了达达主义,见识了一大批艺术家的作品,看了很多导演的作品,还看了施莱默的芭蕾舞剧,阅读了克利的文章和日记,读了托勒斯和凯撒的戏剧,浸淫在康定斯基、基里科、米罗、达利、唐吉、马格里特的画作,以及贾里和阿波利奈尔的诗作中。......那十年里击中我的一切,今天还在,并且以前一样强烈。图画和雕塑、戏剧、舞蹈、电影、小说和音乐都不是孤立的,它们共同体现了人类可以继续发展的价值。”

作为一个移民,他在瑞典一开始想成为一名画家和小说家。1941年3月,他在斯德哥尔摩举办了第一次艺术展,1942年进入斯德哥尔摩皇家大学美术学院的编外学生。他还用瑞典语写了几本书,但并没有什么影响,直到改行进入电影业之后。

魏斯很早就接触到斯德哥尔摩的电影爱好者,并成为学生电影俱乐部的成员;慢慢地,他对电影的兴趣开始浓厚起来。除了定期给电影艺术类报纸和杂志写影评和剧评外,他开始在斯德哥尔摩大学的夜校授课,主要教授绘画、艺术史和电影课程,一直到1958年。

他的第一部短片是和朋友们一起拍摄的《Studie 1》(1952年),之后他拍摄了一系列以Studie为名的超现实主义短片,并且技术上和艺术上都变得越来越复杂。1952年至1961年间,他又拍摄了五部超现实主义电影,这些都由独立的电影集团制作,内容基本是关于少年监狱、药物滥用和其他社会主题的纪录片,他的实验性长片《幻影》(Hägringen / The Mirage,1959)成为他最有名的作品。

魏斯的拍摄理念中很重要的一点是:电影要允许通过超现实主义构思的诗性视觉概念来表现,尤其是对梦和现实之间的相互关系或变化关系的表现。而且他反复强调,电影媒介一定要记录现实社会,因为他是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

魏斯眼中可以称为大师的电影人有:布努埃尔、科克托、维戈、佩索托、爱森斯坦和德雷尔。他向瑞典观众和读者介绍了美国的前卫电影,阐述了电影和音乐的关系,以及对法国一些新实验性影片的看法。

魏斯执导的第一部电影《Studie I》,也被称为《醒来》(Uppvaknandet /The Awakening),几乎是在没有任何预算的情况下,在魏斯自己的公寓里拍摄的,由他自己和一位女性朋友担任演员。夫妻俩早上醒来,常见的起床、洗漱等仪式不断重复,还有女人赤裸身体的镜头。该片曾在1952年瑞典一年一度的电影短片竞赛Årets Smalfilm中获奖。

Studie I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参与他这些短片拍摄的基本都是业余演员,他们当中有几位后来成为瑞典重要的知识分子,比如诗人和剧作家Lars Forssell (1928-2007) 、社会运作积极分子Gunnar Hyllienmark 、Jan Thomæus、Gunilla Palmstierna 。魏斯的第二部实验短片《Studie II》围绕着一系列超现实主义的表象,在黑暗的背景下,表现裸露的身体。据魏斯自己说,他要在一组影像中唤起幻觉和梦境。这片也成为他的短片中放映次数最多一部,从50年代开始一直到现在,是不少学电影的学生的必看片目。不过,它引发争议和讨论也不少,主要批评的声音是,这部影片既不可理解又极为色情。之后,魏斯仍然我行我素,把Studie进行到底,一共拍了五部。很明显,以这一系列短片为代表的魏斯早期电影风格,正如斯皮尔曼所言:“成功尝试了动态视觉与静态影像的结合”,“人体的展示让我们想起了超现实主义绘画”。

在一系列短片后,魏斯与瑞典知名摄影师Christer Strömholm一起拍摄了《阴影中的面孔》(Ansikten i skugga ,1956年),这是一部关于当时露宿斯德哥尔摩老城区的一群流浪汉的纪录片。这部影片的拍摄手法非常平实,似乎只是简单地记录了斯德哥尔摩贫民窟的老酒鬼和穷汉。也没有特别的背景音乐,只用了环境音。该片受到了一些瑞典影评人的好评,并参加了欧洲电影节巡回展映。魏斯的电影开始在欧洲范围内有了影响力,尽管更多的人只知道他的书。

之后,他与Hans Nordenström合作,拍摄了一部关于乌普萨拉少年监狱的短片《根据法律》(Enligt lag ,1956年),该片引起了一场极大的争论,因为瑞典电影审查机构要求在放映时删去一个少年犯自慰的场景。但主创们都非常坚持,最后这部影片得以整片上映。这部纪录片镜头并不完全写实,而有现实与梦幻的场景结合在一起,除了拍摄现实的少年犯外,导演还使用了一位专业演员来扮演其中一名罪犯,这点后来被不少纪录片或是伪纪录导演所采纳。

Enligt lag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以上两部纪录片都是瑞典乃至世界另类纪录片的典范的一部分,也是20世纪50年代瑞典影坛的非凡之作。

短片系列和上述两部纪录片后业在电影节的竞赛单元中的放映,魏斯的电影得到了瑞典电影文化协会两位当值主席的认可。其长片《幻影》(Hägringen, 1959)的拍摄也得以顺利开拍。这部电影源于20世纪40年代的散文小品、诗歌,和他在写作时的卡夫卡式的细节和情感表达非常类似。影片情节很简单。一个没有名字,也没有过往的年轻人来到一个大城市——斯德哥尔摩,他在这里遇到了一些人,并卷入一件件荒诞的事情中。影片的某些部分非常具有纪录片风格,例如斯德哥尔摩老旧贫民窟的场景,而有些场景又是幻觉般画面。剧中的人物对话往往荒诞离奇,而且大多是疑问句,且文学性极细,与现实生活的说话方式很不相同。

影片在制作时一直面临着资金问题,此时有协会、个人和影迷俱乐部都伸出援手,当时已颇有成就的的摄影师 Gustaf Mandal几乎是无偿地做了影片的摄影。在各方合力之下,这部影响欧洲的实验性电影得以面世。

在国际上关于前卫和实验电影的文献中,《幻影》的相关评论并不多,不过美国作家兼影评人帕克·泰勒在其作品《地下电影》(Underground Film. A Critical History,1969)中将《幻影》与奥地利导演赫伯特·维斯利的《不再逃跑》(Nicht mehr fliehen / No More Escaping,1955)》进行了比较,并指出这两部影片 “都使用了幻想,而且基本上都是具有社会抗争意义的现代生活寓言”。他们的互文关系,都与卡夫卡和卓别林有关,两部影片中的逃犯都与当时时代的悲观疏离情绪相一致。

如果就影片的视觉表达来看,黑白影像让人物形象与城市环境之间形成强烈对比。因此,影片的表现力主要来自于视觉风格而非叙事元素。光线、深焦、以及独特的取景等手段,塑造了一种与内容层面对应的电影形式。

但瑞典人对《幻影》的接受程度很低,主要原因是影片被认为是超现实主义想象力的使用已经过时。不过几年后,该片被确立为瑞典实验电影典范的,并被认为是 “真正的作者导演 ”的作品。

1960年时,魏斯和巴布萝·博曼Barbro Boman(瑞典女演员、导演)在一起创作剧本,并共同导演了一部影片Svenska flickor i Paris《瑞典女孩在巴黎》,英语片名为《花花女郎》(Play Girls)或《火热的性爱》(Flamboyant Sex),在巴黎放映时使用了德语片名《瑞典女郎》(Schwedische Mädchen),在德国放映时又叫《诱惑》(Verlockungand)。 这部影片讨论了某一类瑞典年轻人的生活,但似乎观众都被此片的广告语“连巴黎都为之震动”吸引去看,有多少人会“失望而归”则不得而知。

魏斯在戏剧电影界最为人知便是他的剧本《马拉/萨德》Marat/Sade(全名为《由德·萨德侯爵导演、夏朗东精神病院病人演出的对让·保尔·马拉的迫害与暗杀》)正如这一繁复的名字一样,这部戏剧在时空结构上也产生了交杂和复合的美感,三个不同的时空,在舞台上被不断交集,产生了一个有机的复合体。其艺术画面是立体的,时态是多元的,观赏角度是多重的,因而能够有效地引发观众的思索与回味。戏剧中的三个时空为:当下生活时空、剧场表演时空、法国大革命时空。三个时空,在同一个舞台上碰撞和复合,理解的人会有审美快感,不理解则会昏昏欲睡。剧中马拉和萨德的超越时空的对话搭建了整个框架。这一剧本在1967年由英国导演: 彼得·布鲁克拍成过电影,但并没有超出戏剧舞台上的表现力。

《马拉/萨德》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作为电影人的魏斯职业生涯很短,仅十年有余。1952年,魏斯在接受瑞典电视台SVT采访时谈到了电影艺术,他将之比喻为 “可遇不可求的女人”。但魏斯将国际前卫电影的意象带到了瑞典,这让他成为瑞典电影史上一直被反复提及的人。瑞典电影学院的学生若是对他的作品没有较为深刻的理解,大概不好意思说自己学过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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