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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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木石居

與Cadé夫婦喝茶-山居閑筆(3)

托Cadé老先生的緣分,我們得以在近乎山頂的水莊租到一棟舊日的農房,並在那裏度過了五年的清閑時光。五年裏,每次下山,都會經過老先生家門口。他曾是我們的好鄰居。
與Cadé夫婦喝茶
去冬山頂的許願石

聖誕時,曾受邀去Cadé夫婦家喝咖啡。一直要回邀,正趕上我們外出,就拖到了三月裏。我們坐火車去巴黎乘飛機那天清晨,Cadé先生還義務作了一回我們的司機。

回來後,彼此見面,就提起來我們家裏進甜點、喝咖啡的事。這不,上週六中午,他來告知,他們晚餐後來。我們本準備這週末回邀,既然他們那晚有空,我們也就得準備一下了。

這次回去,沒有如以往般過C城去看望那裏的好朋友們。我們自己在老家的商場瞎逛,不禁意間以外行的眼光淘出了一把名爲“黑荷”的黑砂茶壺,還有一款花梨木的茶具。欣欣然,包裹在行李箱內,帶了回來。所以,這次,Cadé夫婦來喝咖啡,一定也要讓他們品品中國的茶。

午後,我準備了些曲奇餅,沒有其它的原料,就又出去到麪包店買了個現成的紅豔欲滴的覆盆子餡餅。換了乾淨的桌布,匆匆晚餐後,就等客人來到了。在這山間,有交往的也就Cadé夫婦,也是因爲我們與Cadé先生對自然、耕作方面有很多相近的體悟。我說,他是一位哲人。他對此一笑了之,說他只知道摯愛大自然。

Cadé先生現在養有四頭牛,等牛成年並能產奶後,就賣給來山裏收餵養出色的奶牛的各地產商。前兩年他的奶牛,也就此作了長久的旅遊。聽說,一頭去了新西蘭,一頭去了瑞士。養牛也需要費很多的精力。等四月底天氣轉暖後,在廝內過冬的牛就重新回到了山上自由的草地林間,直到10月初有霜凍天氣爲止。整個冬季,每天都是操勞的,需要喂乾草,清掃牛廝等。當然了,那些養馬的就更操勞了。

覺得Cadé先生家的位置特別好,從山頂上流下來的那條溪泉正好從他家門前經過。他還自己在溪泉上建了幾間木房子作倉儲用,泉水就在木地板下嘩嘩流過。木房的檐上還有山鳥自搭的巢,居然還有燕子。

瓦瑟堡,按與德語相近的阿爾薩斯語來說,就是“水(wasser)鄉(bourg)”的意思。山下名爲Munster的小城,有一風景,許多仙鶴於教堂及周邊的屋頂或煙囪上築巢長居。這裏以前也是德國的領地,所以德法老界碑一直到更往西的施魯特懸崖那邊。

我們邊聊天邊進甜食、喝咖啡,不時爲Cadé先生的幽默逗笑。我看甜點差不多了,就問他們要不要喝喝茶。得到回答後,我就取了那些茶具來;並上先前在C城挑的那些,還真算是整全了。他們見到這些茶具,新奇的不得了。對另一種異己文化的新奇。

我泡上第一壺水,等了片刻。知道Cadé先生喝茶是要加蜂蜜的,所以還特地取了蜂蜜來。這第一壺水,我拿起來,過了一遍小碗杯後,全部倒在了接水茶具裏。

Cadé先生正欣然期待着那碗茶,見我全部倒掉,大吃一驚,問:“您這是幹什麼,怎麼又都倒掉了?”邊說,邊低下頭來看那花梨木的茶具,不知道那倒出來的水去了哪裏。我是把茶具的正面對着他們那邊的,有花雕圖案擋着,很難看出名堂來。

Cadé夫人說,“下面肯定有接水的東西,這第一泡是洗杯用的。”

再泡第二壺水。這黑砂的小壺還真的不錯,倒進入沸水,能保很久的溫。那茶注傾下來,極爲有力,呈一道弧線正入碗杯。那荷花的造型配上普安上次送的有藍荷圖樣的白瓷小杯,還很協調。Cadé先生感嘆說,“從來沒想到在瓦瑟堡山間的這座屋裏,會有人如您這般沏茶!”

茶,則是普通的茶。由安的影響,我們也是心儀普洱,但完全不識貨。家裏有不少不錯的鐵觀音,都是去廣州時,由安領着去買的。普洱茶家裏有一餅,也是炮哥那時送的,生茶。這次回去,在家鄉的商場茶櫃,發現竟然也有普洱。甚麼,甚麼,我都不識得。就挑了塊算便宜的熟茶磚,回來隨便喝喝。

這裏bio店裏,也有散裝的有機普洱茶,從來沒試過。城裏有一兩家像模像樣的西式茶店,進去問他們可識普洱,一問三不知;倒是反問我,是要早茶、午茶還是晚茶,我聽了,則是灰溜溜地走了。那晚,壺裏泡開的也就是這塊普通的茶磚。

茶雖普通,還是很容易就此識出生茶與熟茶的區別來。而說實話,上次在安與茗的家裏,他們泡上兩款茶,我則是沒能區分出來。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熟茶的口感。

待往Cadé夫婦面前敬上兩碗茶。Cadé夫人邊飲邊品,看樣子很喜歡。Cadé先生還正在全神貫注地講着他的故事,待他說完,那碗茶也快涼了,他想起來要喝。又想起其它的事,興致勃勃地說起來,右手下意識地想握住茶碗,卻總是抓不着地方。他愣了一下,恍然自語道:“這碗原來沒柄的,我還想抓住彎柄呢!”逗得我們哈哈大笑。

然後呢,他又想往碗里加蜂蜜。可那碗杯本來就小,雖然給了他個大些的,還是與他們家裏那些有柄並頗有容量的西式茶盞不同,舀了蜂蜜的勺子放到裏面,就見那勺子蓋住了整碗茶,那蜂蜜如何才攪得開呢。他呵呵苦笑着,我們則嘻嘻“竊”笑着。

之後,Cadé夫人與我們一起喝了一碗又一碗。Cadé先生則是到第二碗,就止住了。看來,有些喜好也是因人而異的。

那晚,小孩還挺乖。先是被好看的覆盆子逗得留口水,自己坐在桌旁,兩隻小手託着下巴,盯着餡餅看了好久,又不敢自己動手。然後就是盼Cadé爺爺和奶奶快點來。後來,等自己的盤裏有了餡餅,嚐了兩口,就不吃了。

她提出要看動畫片,就由她去了。喝茶的時候,也下來喝了點,她向來就喜歡。再後來,我們在下面聊天聊得很久,她自己則躺在爸爸的牀上睡着了。那晚,也就與爸爸睡的。

第二天,S起來說,一晚上都沒睡好。小孩夜間又習慣性地要抓住大人的頭髮睡覺,黑夜裏摸了半天爸爸的寸頭,一把頭髮也沒抓着到手裏。

2010 春


(後記:Cadé先生去年五月疫情期間,不幸染上covid,在重症病房離世。今夏我們曾去到原來的住處探望,他的夫人已搬到山下城中居住。故居由他夫人的兒子搭理,屋前屋後凌亂無比,仿佛一個垃圾場,完全沒有了老先生在世時的乾净有序。甚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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