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asic Witch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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鱿鱼游戏中的厌女

(编辑过)
如果文艺创作者无法跳脱对于女性浅薄的理解,无法认知、剖析与克服我们文化中深入骨髓的厌女文化,就永远无法创作出立体生动的女性形象。

作者:Aurora W,BW主理人,现居美东。人称Ruarua、Rara、Roro。自称 — — 苦口婆心的女拳师。


十天前,一部叫做鱿鱼游戏的电视剧刷爆了我的朋友圈。出于好奇心,我久违打开了的Netflix。从点开第一集的那一刻起,我binge完了整整九集直到早上四点。不得不说,鱿鱼游戏是我近期内最给我惊喜的一部作品,无论是简单游戏与复杂人性的碰撞,奢靡顶富与社会最底层人民的身份角色强烈的对比,不错的配乐,镜头,色彩搭配,符号设计,方方面面都不差。

但是,极度厌女。

不出我意料的,在与一位非女权朋友聊起这件事时,我得到的一个听到我耳朵都长茧的叙述。

“不至于吧,这和女权又有什么关系?”

是的,这其实是大多数人的观点,至少,绝对是影视剧创作界的观点。要聊女权,女性崛起,就拍大女主作品,就是在拍“只给女人看的剧”里差不多带点女性力量就行了,比如花木兰,神奇女侠,或者是三十而已。除这以外的作品,就是一般作品,就是给普罗大众看的作品,与女权无关。

我个人的女权社群,Bisic Witches中的另一位co-founder No老师曾经戏谑的说,“女权主义者拉的💩都是女权的形状”。延展一下,我们女权主义者,呼吸都是女权的味道,活着就是女权的抗争。

提到这个是因为,对于女权主义者,生活在男权的社会和文化中,就没有哪件事真的与女权无关。

我们也常说,女权主义者聚在一起,无论聊啥,最后都在打拳。

说回到鱿鱼游戏,这部作品中的厌女,必然是一种社会集体无意识的产物。当我们说厌女,说的不单单只是文艺作品中把女人刻画成歇斯底里,难以取悦,没事找事,烂泥巴扶不上墙的,令人厌恶的女性形象。

而是,对女性形象扁平化的,片面的,肤浅的刻画。

换句话说,无论是把女人扔在泥坑里唾弃的一文不值,还是把女人拱向神坛成为圣母玛利亚,都是厌女与物化女性的表现。

因为我们要的是,把女人当成一个人,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人,一个有缺点,有光辉,有善意,有粗鄙,有无私,有小人等等,是有血有肉的立体形象。是让观众理解,她是谁?她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她为什么在做她做的事?不是要谁觉得她是好人,坏人,绝对的喜欢她,讨厌她,而是理解她是一个复杂,矛盾,立体的人。

鱿鱼游戏中的主要的女性角色大概分两种。第一种,传统的慈祥老母亲形象,为了孩子和家庭可以不求回报,鞠躬尽瘁。比如男主成奇勋的母亲金英玉,男二曹尚佑的母亲朴惠珍,前妻姜末金。一种是为了生存不顾一切的狠女角色,比如女主姜晓,女配韩美女。

本剧男主成奇勋是一个嗜赌成性,身背高利贷的中年男性。前妻与他离婚且带着女儿再嫁,老母亲金英玉为了生存和给儿子还债在街上吆喝卖菜。女儿生日,身无分文的他找出母亲藏好的银行卡去取钱,说是要请女儿吃晚饭买礼物,但是带着钱就跑向了赌马场。

母亲金英玉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展示男主的成长和家庭的窘迫并且推动剧情的发展。因为男主停掉了母亲的保险,母亲糖尿病病重,却一天也住不起医院。为了给母亲做手术,男主参加了鱿鱼游戏。而当男主突出重围,带着天价奖金回到家时,母亲也已孤独冰冷的死在了破烂的出租屋。

男主难以接受母亲的死,沉浸于悲愤,萌生了强烈的对于社会不公和权贵的反抗情绪。从剧情的角度,男主是为了母亲才加鱿鱼游戏,仿佛还有点感人。

然而,这样的生活状况,从一开始就是他造成的。而金英玉角色的存在,不过是个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如果说金英玉不过是配角,那么绝对的女一号姜晓,也没有受到更好的待遇(指创作团队对于此角色的塑造)。

脱北者姜晓带着弟弟逃命来了韩国,但是她的母父却因为偷渡黑中介的差错被遣送回了朝鲜,父亲当场死亡,母亲生死未卜。为了再次凑钱让母亲来韩国,为了以后能给妈妈和弟弟买一套小房子过安稳的小日子,在严重排斥脱北者的韩国社会,姜晓一直靠小偷小摸和混黑道苟活着,最终加入了鱿鱼游戏。

从表面上来看,这个沉默寡言,眼神锋利,不惧强权,冷漠孤僻的女人明显不是一个“讨喜”的女性角色,在某种意义上突破了传统女一号温柔美丽可人的形象。

然而,姜晓依然是一个扁平且俗套的角色。

她的“不讨喜”有着一个无懈可击的好理由,她要在残忍的社会里摸爬滚打以给家人一个新生活。她冷漠自私,她无法展现信任与善意,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赢,为了爱。如此塑造她的表象不过是为了与真实内心缺乏安全感的她拉开巨大的反差。

编剧们不懂女人,也不懂怎么写女人的复杂。男权社会从来不接受一个坏女人,像一个坏男人一样,坏的不需要理由。写一个坏男人,会写他是怎么坏的;非要写一个“坏”女人,会写她为什么其实并不坏。

她的“坏”,是被某个人或者社会现状深深伤害了,是一种保护色,是一种反抗的应激mechanism,是她人性光辉外面盖的一层布。只要给她更多时间,她一定会流露出她的脆弱,她会开始信任,开始依赖,开始需要被保护。她的内心就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女孩。

这种对于女性的恶(evilness)与女性人性中复杂面的不接受,也是男权社会对于女性的物化与patronization。

女人不是人,是某种生来就比男人要更善良,更有同情心,更包容,更会来事,更弱,更需要保护的feminine物件。因为是个物件,不是个完整的人,就不可能像人一样,像个男人一样,单纯的坏。

本剧另一个精彩人物,韩美女,是个彻头彻尾的真小人。她攀权附贵,捧高踩低,为了赢可以不顾颜面,出卖肉体,怕死,她撒泼打滚,事后诸葛,可以说是最讨人厌的角色了。然而,她为什么这么烦人,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参加游戏,我不知道。

相比于剧中她短暂的cp与靠山张德秀,韩美女的人物背景可谓是单薄的可怜。本剧花了不少时间刻画张德秀,讲述他是如何在赌场输掉组织里所有的钱被追杀,又杀人,以不得不参加鱿鱼游戏的原因。甚至还拍摄了大桥上枪战跳桥的激烈场面。而韩美女的故事背景,剧里只给短短的几句话,还是我为了写文快速二刷时才捕捉到的。

Credit to Netflix


韩美女的死也不合逻辑,在倒数第二关过玻璃桥,她扑向耍赖不向前走的张德秀,双双坠入深谷。这样过激的,不理智的,要死一起死的她,与之前剧情中为了赢,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的她是极其矛盾的。韩美女的角色,始终令人厌恶,但编剧笔下她来和走的原因却又这么的冲突,这么的不合理。

韩美女这个令我烦躁的真小人,是影视剧里长存的女配角。

这种女配角的存在,往往是为了衬托女主的好,男主的好,甚至是男二的好。

编剧不太需要给她太多背景介绍,她制造冲突,她推动剧情,她就是这么遭人烦,不需要解释。她让我想起幼年时我讨厌的影视剧作品和书籍中的许多女性角色。作为观众,我没有机会了解她们的故事,她们的理由,她们的抗争,因为作者/编剧不写,导演不拍。

影视剧书籍创作这个厌女重灾区,也在不断地加深社会的厌女文化。

从鱿鱼游戏延伸到广大的影视剧作品创作,对于女性角色的肤浅刻画从来就是常态。在很多层面上,鱿鱼游戏都是一部制作精良的成功作品,但依然在女性角色刻画与塑造中表现得很差劲。更不用提权贵们欣赏参赛者生死博弈时奢华背景板里,老男人们脚底下垫着的是妖娆裸露的女性肉体。

网友常常批判现在的中国女明星,除了一张漂亮的脸,别的什么都没有,还拿着天价片酬与代言费。

而我总觉得,这个现状在某种程度来说是必然的。现在热播剧里的女主角,就是这么的扁平。她美丽而不自知,她善良,天真,乐观,打了鸡血,坚强,独立,为了一切社会不公抗争,就连她的小缺点也可爱的不行。

她是一个完美的假人,是女神。这样的创作环境,并不真的认可和鼓励一个有演员职业精神,理解角色的女演员。只需要一个花瓶。

如果文艺创作者无法跳脱对于女性浅薄的理解,无法认知、剖析与克服我们文化中深入骨髓的厌女文化,就永远无法创作出立体生动的女性形象。

(当然他们可能也不在乎。)

码文的时候,Spotify随机播放了Alicia Keys的If I ain't got you。这首歌是我高中时的挚爱,Alicia铿锵的声线每次都深深地打动我。忍不住跟着哼唱。

“Some people want diamond rings.

Some just want everything.

But everything means nothing.

If I ain’t got you.”

这首俗套的情歌我还会继续听,但是我心里会默默地把歌词改成,

“But everything means nothing.

If I ain‘t a feminist.”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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