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
阿川

写字的,不见得比卖小笼包的高明

2021年度问卷 | 趁着老婆不在家,聊点儿不能聊的

2021,在matters变成地狱肉球


现在是2021年12月18日,时间走到了15点49分,窗户外边阳光正好,松树的枝尖尖儿在淡蓝色的天空下被风吹晃着。即使在昆明,十二月的风也尚料峭,但我坐在房里丝毫感觉不到寒冷。楼下水果店的促销喇叭重复播放着,来啦来啦,欢银进店选购,老倌那努力纠正后的普通话里刻着丢不掉的云南口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到能听清每一个字。就是这样的下午,我对着窗户发了一会儿呆,像是隔着一层屏幕,远眺着日本电影里的某个风光镜头。红嘴鸥慌张过冬的时节里,竟莫名有一种夏日感。

这样的下午是百无聊赖的、值得打发的,要让时间像水龙头一样哗啦啦流个不停,流到太平洋淹掉了普吉赛罗巴布里亚岛,这才算把整个下午浪费透了。可怎么浪费呢,我打开了Matters。

大概一个小时以前,lola小朋友穿起粉色的可爱毛绒外套小跑着出门了,要晚上才回家。趁着她不在,我偷偷翻开这篇2021问卷,决定聊点儿平时不能聊的(不是

提醒:为了打发时间,这篇问卷写得格外长。


 

 

1、寫下一件今年發生的,你想永久紀錄下來的事情。

记录一个场景吧。今年夏天我回了一趟家乡,和两个高中同学吃了顿火锅。火锅是在我家自己整的,买了牛肉、丸子、各种蔬菜,丢进去半块牛油底料,咕嘟咕嘟就开始煮。江西,三伏天的大中午,外头空气都热得像要融化了,我家又没空调,结果是吃到满身大汗,三人统统脱了衣服赤裸相对。饭后把窗帘一拉,房间里昏暗寂静,只有电风扇发出有节奏的嗡嗡声,外头传来蝉鸣,三两杯冰可乐下肚,人也凉快了些,就昏昏欲睡起来。他们俩不讲究,歪七倒八地先在沙发上闭了眼,发出轻微的鼾声,我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肚子变得很大,远比五年前我记忆中的要大,像地狱路边会生长的那种肉球,一呼一吸地伸缩着。里边大概吞下了两个天使。

我就那么坐着,看着他们,想起高中时候的日子,似乎有很多类似的场景,热闹到疲惫的饭桌,让人犯困的炎热午后,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到今天也没什么变化。我的这两个同学大学毕业后就回了老家,报了个公务员补习班应付家里,但从来没认真备考过,每天还是泡泡网吧、谈谈恋爱、聚在一块吃吃饭,我在城市中产阶级朋友身上见到的那种焦虑和不安,似乎完全没有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迹,尽管那些中产阶级的生活条件更好,更有资格“躺平”。我意识到,城市里的一切都被放大了,欲望、不安、理想、不甘,我沉浸在那些巨大的时代情绪里,都忘了生活还可以这样过,就这么吃饱了躺着睡觉,变成一个地狱肉球。

这个场景让我重新去审视自己的生存状态与处境,追问自己许多事情是否值得去焦虑,换句话说,地狱肉球的伸缩给我带来了安定感。

 

 

2、整整兩年過去了,疫情仍在繼續。相比起兩年前,疫情如何改變了你的生活?你認為還能恢復原狀嗎?

我本身就是个不爱出门的宅男,又早早地躺平了,疫情似乎并没有太直接地影响到我的生活,但它又深刻地改变着我所处的环境,让我不得不面对一个急剧变化的周边世界。在这个环境里,我从同龄人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观念与现实的撕裂感,又完全无力弥合。

观念上,极端民族主义病毒似乎跟随着新冠蔓延开来了。在2019年,我们大概还认为民主是一个挺好的词,欧美似乎还是值得学习的对象,理论上说民众和媒体还是可以有批评政府的权利,但是疫情的到来很快打碎了这些幻想。仅仅半年,我们发现无法控制疫情的欧美不值得学习,民主的低效率会造成大量人员死亡,而我们的政府则借助成功的疫情清零,建立了舆论宣传的逻辑起点:别整那些虚头八脑的了,治国救人还是得看俺们党的实效。

到今天,许多人眼里的“党和政府”(尤其是最高机关)俨然与“国家”“民族”的概念融为一体,化作了不可批评的父亲,即使有明显的滥权事件出现,民众也会急匆匆地为父亲辩解:中央的意思都是好的,只是地方做错了。当然,这是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其间主流媒体进一步鹰犬化、爱国爱党教育在各级学校铺开、社交媒体的议程设置被高度管控。同时,这一切思想教育的强化又伴随着00后世代的成长,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走进互联网的世界,借助公权审查的力量,以举报的方式在社交媒体上铲除异己、高举大旗,成功将他们受教育所得的单一价值观散播开来,事后还为自己“维护正义”的壮举沾沾自喜。民族的观念膨胀,民主的理想蜷缩,这些并不是从疫情才开始的,但疫情却加速了这一系列变化。

然而人们的爱国情绪如此高涨,一旦回到生活里,又充满了焦虑和不安全感。按理说爱这个东西是相互的,你得到了足够的爱,才能学会如何去爱对方,因此爱国的人这么多,说明大家都得益于这个国家,满足于当下的生活,但现实却并非如此。

穷人们自不用多提,日日忙碌只为一口饱饭,谁都会感到焦虑,可我又看见许多中产阶级出身的朋友同样也过得不开心。尽管家里的财产再让他们脱产几十年都绰绰有余,但他们还是不得不做很多事情来满足父母(包括社会和教育)的期待,例如拼命考研考公来维持人上人的地位,或是在父母的安排下,早早地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生子,这样才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父母的经济资助。在内心层面,他们厌恶原生家庭对自身生活的干涉,渴望挣脱父母带来的枷锁,可他们又悲哀地发现,在这个时代如果不依靠父母,靠自己工作根本维系不了原本的生活水准。

这些年轻人在两难的抉择中本身就倾向于服从父母以获取安全感,同时疫情带来的经济下行又加剧了整个社会弥漫着的焦虑感,就业方向反映了这代人的选择。2021年,中国公务员考试报名人数达200万,教师资格证报考人数突破900万,2022年的考研人数突破450万,以上数据都达到了历史新高。这年头,没有人再鼓励年轻人们追求自由反抗家庭了,连年轻人自己也很少再提这些字眼。都被生活锤服了。

贫富差距扩大,整体经济衰退,工资不见上涨,物价还年年新高,都想考进体制内吸底层人民的血,可老百姓都快被吸成人干了,就剩两副骨头架子。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过得很苦闷,但又充分爱国爱党,所以社会矛盾的爆发不能指向内部的政府,那么指向谁呢?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很怀疑身处的世界能安然无恙地恢复原状。

 


3、2021 年,你(終於)在哪些地方躺平了?

在各个地方都躺平了,我是个废物。

 

4、2021 年,什麼事情讓你獲得最深的意義感或給你最大的力量感?

经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现在愈发确定,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互动和爱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其它的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有任何意义。

 

5、2021 年,你經歷的一場告別或一次相遇

我们的肉体曾相互告别,可分离的日子又确证了彼此的不可分离,所以我们再相遇。

 

6、相比去年,你與身體的關係發生了什麼變化?你有更喜歡現在自己的身體嗎?

去按摩店,按摩师傅说我腰肌劳损,我才意识久坐已经开始伤害我的身体了,于是经常做操锻炼,写到这儿我还站起来扭了扭。怎么说呢,今年就是更加喜欢保养身体了,学习了基础的营养学,保证每天的蛋白质(其实就是多吃鸡蛋)和维生素(其实就是强迫自己吃蔬菜)摄入,尽量让身体健康一点。很喜欢现在的身体,但是能更强壮一点就好了。

 

7、跟我們分享你在 2021 年相遇的一本好書、一部好電影或一首好歌

这本书已经在之前的文章里推荐过了,那就是陈嘉映的《说理》,感觉里面的每一个小章节都可以拿到Matters专门写一篇介绍写作的文章,有理论深度但又相当实用!

 

8、用一張照片分享 2021 年對你有重大意義的時刻。

这题放弃,对我来说有重大意义的时刻完全沉浸在感受里了,真的很难想起来拿手机拍照了!

 

9、2021,在matters变成地狱肉球

 

10、2022年要做什么事情?

少当一会懒狗,多写一点东西,尝试去送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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