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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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华有限,术业不专

我与蒜头的爱恨情仇

1.

小时候,蒜头对我来说简直是魔鬼一样的存在。无论是它生的时候,还是炒熟了之后散发出来的刺激性气体,都让我避之不及。更别提吃完蒜头之后,浑身不断散发出硫化物的妖气,感觉自己像一颗行走的臭鸡蛋

不幸的是,我爸妈却无比地热爱着蒜头这种食物。烧菜必备之外,还要腌制蒜头生吃。最早的时候,他们腌糖蒜。虽然说白醋和白糖浸泡出来的糖蒜,辣味已经大为减轻,辛热也得到了缓和,但那一口下去窜上来的酸和辣,还是让吃不惯的我招架无能。就着那么一丝两丝甜味,屏住呼吸,敷衍地咬两口,完全不敢多嚼,就赶紧像吞药丸一样吞了下去。可是泛上来的那阵“臭味”还是让我忍不住要打个恶心。

糖蒜 | 网络图片

后来他们又迷上了做腊八蒜。首先,我要参与给蒜剥皮的浩大工程。用自己的小指甲抠着蒜瓣上的皮,不可避免会戳破蒜肉,汁水黏糊糊地流进指甲缝里。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臭臭的。然后看着绿莹莹如同腐坏的蒜瓣,吃蒜的阻碍又多了一重,还需要提前闭上眼睛。

腊八蒜 | 网络图片

我爸纠正我说:“这个不叫臭,这个叫香啊,小鬼。”

我没控制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后腹诽:“这些香臭不分的大人真令人苦恼。”

绝大多数情况下,我是一口不吃的。当然,这样的下场也并不舒坦。我像是被挤在两颗行走的臭鸡蛋中间的那颗好鸡蛋,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其实也已经变臭。当我皱起眉头时,我爸就会十分得意地说:“你看,我叫你吃吧。你自己吃了,你就感觉不到我们的味道了。”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很想报复性吃一大堆大蒜,散发出是他们体味很多倍的臭味,好让他们明白我有多么煎熬。

如果某一时期,小镇上流感盛行,我就会在每天晚饭的时候,被强迫吃下半个腌制过的生蒜头(对,并不是一瓣,而是半个……),并被告知:“杀杀菌,相当一剂预防针。你想吃蒜还是想打针?”我两者都不想要。但如果硬要选的话,我想我还是更愿意选择打针。一般吃完的转天,我就会拉肚子。我爸对此表现非常满意,告诉我这就是在杀菌,细菌的尸体都排出来了。“《三国演义》看过不?里面大名医华佗就是拿蒜末来治病哩。

”华佗是谁?他怎么这么讨厌啊,要拿这样臭熏熏的东西折磨人。“

当然,在父母的眼中,蒜头并不简简单单只是一剂预防流感的强效药。它同时还能抵御甲乙丙肝,防癌抗癌……总之,一蒜在手,疾病全走。只有你想不到的病,没有蒜头杀不了的菌。如果,有人成立一个蒜头教,他们大概会是疯狂的信徒。到后来,我才知道,当大蒜这东西传到古巴比伦之后,那里的人不但种植和使用大蒜,还非常崇拜大蒜,居然要用蒜汁涂抹身体和擦洗婴儿,他们的国王还吃蒜成癖。古书里写了“胡人以大蒜涂体,爱其芳气,又以护寒”。

如果你告诉当年的我,我有可能会被蒜汁涂抹和擦洗,估计我会晕厥。

幼儿园的时候,我见过别的小朋友身上用别针挂着一两串小蒜头(我想他们用的应该是“薤”,也叫荞头)。我立马就明白,那个是用来杀菌的。而且荞头看起来可比蒜头可爱太多倍了,莫名还有点萌。

那时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你看别人家父母多聪明,想要杀菌,挂在身上就行了不是吗。我默默绕着那个小朋友嗅了两圈,并没有闻到什么臭味。内心嘀咕这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又能杀菌又不用忍受蒜头的臭味。

于是,我就把自己这个天才的发现告诉了爸妈,并故作姿态说:“这样吧,以后你们就给我挂蒜头在身上好了,就不要再逼我吃蒜了。如果你们也可以不吃蒜改挂蒜头的话,我会非常感激的。”毫无疑问,“谈判”结果很不理想。主要还是年纪太小,不晓得那时候的自己议价能力为零。我被嗤之以鼻训了一通,说他们会给我把家里的大蒜头都串成一个项链,让我套着去上学。如果当时的我知道,日后会有明星走T台带着一条大蒜项链,保不齐我会答应他们这个赤裸裸是讽刺的建议。

挂蒜真的是一种时尚

2.

读大学的时候,我第一次了解到“蒜蓉”这种做菜的方法,为我开启了一个清炒蔬菜之外的新世界。一开始,我不喜欢吃,依然很讨厌吃到蒜味的那种刺激。后来慢慢可以吃但要矫情地刷干净蒜蓉。虽然碾成蓉后的蒜头没有那么辛辣扑面的刺激,但吃过就还是嘴里一阵不舒畅。可是在食堂里,清炒吃多了,你就总还是想换一换口味。尤其是没有什么油的清炒蔬菜,简直是另一个噩梦。那么,一次两次不行,五次六次,居然就慢慢接受了蒜头的风味,蒜蓉竟然成了一根救命稻草,我还会主动点一个蒜蓉的蔬菜。 

现在也是会用蒜的厨房选手了
现在也是会用蒜的厨房选手了

当然,如果你说这大概率是因为我年龄增大,感官麻木了,我觉得也是很科学的。据说真的有研究发现,随着年纪的增长,嗅觉和味觉的灵敏度都在下降,会导致我们对食物味道的感知减少了。过去觉得太刺激,不能吃的东西,可能开始变得容易接受了。 

3.

不过,真正被蒜迷瞎了心还是要等到自己开始做饭之后。 

作为初入厨房的一员,我总是会觉得自己的菜欠点滋味。炒菜不够有镬气,做出来的菜只是熟了,没有灵魂。“镬气”这个东西吧,也实在很玄乎,就和“盐适量”、“糖少许”里的“适量”和“少许”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 

于是我回忆了一下,那些在外头吃到的,巨香巨下饭的小炒,好像毫不例外都有大量葱姜蒜助攻。比如少了蒜头的辣椒炒肉,就是不够香气逼人。没有涂上蒜泥的面包片就是不如蒜香面包片带来的满足感强烈。不配上半截烤蒜头的牛排,文雅有余但气势不足。 

于是,我想,蒜头大概就是那个关键隐藏食材。你点菜并不是冲着它去的,它的出现也并不是什么抓人眼球的事情,你大概率不会在给食物拍照时把镜头的焦点对向大蒜头。但是,它的缺席却能让你若有所失。 

所以,我展开了一阵猛烈的蒜头强攻。虽然没能掌握炒菜的奥义,但是起码形式上先拿下三成。有蒜加持的菜,即便内功不足,但架势已经到位了。 

无论炒什么菜,油锅一热,总是习惯性要扔下几瓣拍扁的蒜头,或者是剁碎的蒜蓉。看着它们在热油里“滋滋滋”受热,然后等待那熟悉的香气拂面而来,才会心安地把菜放进锅里。无论是配肉还是配菜,蒜头都是当仁不让。感觉我也半只脚踏进了蒜头教的大门,会说出“大蒜头就是臭得特别香”这样的话,再也不想痛扁把蒜从西域带入中国的张骞,还想给蒜头颁发一个“最佳食配角”奖。 

除了吃蒜末,也会吃炸蒜,或者生熟混合,或者烤蒜、煎蒜也可以,总之恨不得从蒜里吃出一朵花来。但据说唐朝人吃蒜才彪悍,吃茶都是要加蒜煮成茶粥。我也只能献上我的膝盖。 

全球的大蒜现在有八成来自中国,而山东人民已经坐稳了“蒜王”的宝座。有机会,想去那宝地,感受下蒜的五花八门。

通常做过一顿饭后残留手上的蒜味儿,可以持续一两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就使劲儿闻自己手指上的味道。不能说是好闻的,但是是熟悉的。没有了最初的刺激,不过依然保持着一股冲劲儿,需要点时间慢慢褪去。蒜头的味道就是生活的味道吧,有辛辣、有绵香、有滋又有味。愿意为了喂饱自己的胃而学习烧菜的技能,了解食物的味道,实验不同的搭配。厨房好像是五彩缤纷的游乐场,如果你愿意,大概永远不会感到疲倦。

好啦,这就准备洗手做饭了。蒜瓣落,蒜香起,我觉得这顿饭,肯定会好吃的。

肉骨茶里吃到的一朵“丧心病狂”的蒜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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