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蛙
一隻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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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与姥姥晚年间的爱

原本說要陪著姥姥走到最後的人,卻先走了。

昨晚我又夢到已經去世的姥爺和姥姥了。

 我和姥姥之間有著很深的感情,不僅僅是因為小時候受過她的照顧,還因她生病時我經常陪她在我家附近的醫院看病。 姥姥是一個很樸實善良的農村人,在村裡一輩子沒跟別人紅過臉。

 我小時候受姥姥照顧印象最深的是那個冬夜。 那幾天姥姥到我家附近的醫院看病,住在我家,跟我一個房間。

北方的冬天很冷,夜裡的溫度幾乎都在零下,晚上睡覺床上若是沒有電熱毯預熱是很難睡得著的。 剛開始我和姥姥同一床被子,我在這頭姥姥在另一頭,姥姥怕我夜裡踢被子,就把毛毯和衣服都壓在我這頭的被子上,把我包的嚴嚴實實的,生怕我被凍著。 半夜的時候我被熱醒了,身子下的電熱毯把床暖熱後就關了,我是被姥姥捂熱的,一晚上直冒汗。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發現,姥姥露著半截身子在被子外面,她那頭的被子一半被我搶去了。 我摸了摸她冰冷的手,我想這一夜她肯定沒睡好,擔心姥姥會因此感冒導致病情加重,我趕緊把這事告訴了我媽。 果然,那天我放學回家後聽我媽說姥姥咳嗽又發燒。 打那后,接下來的幾天我和姥姥就一人一個被窩了。 

姥姥身體不好,幾乎每年都要去兩趟醫院打幾天吊針,每次都是住在我家,因為我家距離醫院最近。 有時候我放學回家姥姥還在醫院,我就會跑去醫院陪她。 那時候姥爺也在,經常聽姥爺歎息【年輕時候一直在受苦,現在老了還在受苦】。

姥爺年輕時在外當兵,不常回家,一直都是我姥姥一個人把五個孩子拉扯大。 我知道姥爺是在心疼常年打針吃藥的姥姥,姥姥也知道姥爺心疼她,每聽到姥爺這樣說時都會笑著安慰他【沒多大點事,人老了都會生病,打完針吃了葯能好一陣子就好】。 當時我還在念小學,但我已經能明白並理解姥爺對姥姥的那種疼惜。

 人到了一定时候,我們都以為身體不好的姥姥會走在姥爺前面,連我姥爺姥姥自己也是這麼認為。

但現實就是很會開玩笑,姥爺在72歲那年被診斷出肺癌。 毫無徵兆的一個看上去很健康的人竟然得了癌症,還是晚期,全家人都不敢相信。 接著姥爺住進了市裡的醫院,所有親人輪流去醫院探視。

當然我也去了,我第一次去的時候姥爺氣色還不錯,能精神的跟人聊天。 那天病房裡就剩下姥爺姥姥和我三個人,我跟姥爺聊起天,聊著聊著姥爺就轉移了話題。 他若有所思地說【其實我一直想的是,你姥姥走在我前頭】。 一聽他這話,我立即不高興了,覺得他自私。 但聽完他後面的話,我不僅覺得姥爺不自私還覺得姥爺很帥氣。

 姥爺說他想讓姥姥走在他前頭,這樣他就能一直陪在姥姥身邊到最後一刻,不讓她孤單,把她的身後事辦妥當,讓她安心的走,最後他再隨她而去。 姥爺當時幾乎是哽咽著把話說完,姥姥在一旁已經聽得泣不成聲,我也頓時濕了眼睛。

我能理解姥爺對姥姥的那種愛,那種愛是他們彼此一生到最後的眷戀和面臨生離死別的極度不舍。

 是不是人越老越懂得珍惜? 我不知道姥爺和姥姥他們年輕時候的感情如何,從我與他們相處的時間里,我看得出晚年的他們相互依偎彼此珍惜,我特别欣慰也很羨慕。 

姥爺在73歲那年去世。 才73歲。 全家人陪著他到最後,姥爺走的那一刻我媽死死抓住姥爺的手哭暈了過去。

 原本說要陪著姥姥走到最後的人,卻先走了。 在姥爺走後的日子里,姥姥鬱鬱寡歡。 經常獨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發呆,她的眼睛空洞無神,她的背影落寞孤寂,她不再笑也不再講話,彷彿她的靈魂已隨姥爺而去。

 就在姥爺去世的第二年,姥姥生了一場大病,這一病就沒再起來過。 那年,姥姥74歲。

我從外地趕回去看她,她已經不能說話,只有眼睛還能活動。 這好像已經不是我一放學就跑去醫院看望的她了,也不是經常給我買零食偷偷藏在我枕頭下的她了,當時我眼前的这位老人骨瘦嶙峋精神恍惚。 無論我怎麼叫她,她都好像不認識我。

 就在姥姥74歲那年,終於和姥爺團聚了。 

人是很奇怪的動物,當他們活著的時候不怎麼想念,在他們離開后卻夜夜思念。

 每當我想起姥爺和姥姥的時候,就會想起他們晚年對彼此的珍愛和憐惜,我會不經意間微笑,那是我看到過的最美好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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