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塔尔耶姆
希塔尔耶姆

我不是反社会。

谈昆德拉

昆德拉与卡夫卡的关系是饶有意思的,在前者引述后者评论英国作家狄根斯的作品时便谈到了一种看法:潜藏在充满感情文笔下的心灵干枯,这是现代作家对现实主义所做得讣告。现代小说与批判现实主义有几个迥然有别的特质,后者有一种范示般的框架,中国有位作家便谈到那种模态般的一元性,国别意义上倾向于民族主义,而现代小说呈现出一地碎片的态势,理念上有着显明的世界性,在写法上即便意识流,乔伊斯、普鲁斯特、伍尔夫、福克纳也大泾相庭,卡夫卡与马奎斯有什么共通之处?博尔赫斯和昆德拉可以并置吗?现代小说虽然将上述的这些作家奉为宗师,但去中心化的趋势依然明晰可鉴,如果说现实主义可以类比太阳系,一个中心构成一个奇特的引力,金星、木星、土星、地球在特定的轨道来运行,它们被太阳所吸引而周边的小行星又环绕着自已,构成谨严的秩序,而现代小说便是不同星系的重叠与并置,在惠特曼与卡夫卡还有《一千零一夜》的引力下,我们看到了博尔赫斯,而在布洛赫、穆齐尔、海德格尔互相碰撞的引力下一颗行星产生了,那便是昆德拉,而福楼拜与陀翁的对峙融汇让卡夫卡成为那个时代的但丁,在乔伊斯的笔下,《西方正典》的作者看到了莎士比亚的阴影。小说在当下的地位已经不如往昔了,受到新媒体刺激,喜欢光影交错的大屏幕的影迷如恒河沙数,而人们见证了诗歌从社会核心记忆功能与议论功能中撤退的现实,现在也轮到了小说接受这个命运,现在那个核心功能的枢纽由电影占据,没小说多少事了。这肯定是因为现代诗和现代小说的晦涩,另一方面是因为阅读需要遵循的一个既定的法则,它和欣赏艺术一样,需要一定的修养,而这恰恰是大多数中国人付之阙如的,他们觉得既然读不懂它,那就敬而远之的束之高阁吧,更为深层次的原因是,在阅读啊,文学艺术这些方面,这些超越性的存在,中国人是不大在乎的,像哲学诗歌之类的,好像是仅供知识人享用的精神上的奢侈品,中国人是一个奇特的族类,他复杂的手段指向的都是相当简单的欲望,稍微离地心引力远一点,脱离物质性存在的无用的审美,对国人而言实在太缥缈了。


由于意识形态的同质化,中华人民共和国产生的作家也千篇一律,且别谈欧洲文学,就单说美国文学,那种幽邃广阔,母题的不同延伸、美学创造的泾渭有别造就的文学奇观是中国文学难以忘其项背的,中国主流作家,基本上都是乡土作家,而美国小说的乡土作家和中国的总体来讲不是一个类型,在美国小说中,我们既可以看到《野棕榈》与《在路上》中对社会伦理与自由精神之信仰相互悖反的抗力之探讨(中国小说就没有这个母题),我们也可以看到《第二十二条军规》那种颠狂怪诞的对权力的揶揄(中国作家不可能有这个勇气),而《北回归线》、《洛丽塔》这种邪典小说又是对美与道德两者极为拧巴的关系的一次纵深的绵延之探讨(中国的邪典小说基本上都是拾人牙慧的陈词滥调),总的来讲,千姿百态,博大精深。西方小说的伟大源于一种传统的"抗力",而文化的"断裂"与"连续性"又对小说的丰盈产生了必要的土壤,"断裂"范示的转换和一以贯之的连续性交相协同,前者使西方文化沒有变成绣满象形文字的干枯的木乃伊而后者保证了西方文化的"褒真",中国的小说之所以不发达是因为小说的精神是与集权格格不入的,他揭露了世界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这和意识形态要将一切敉平的本质是大相径庭的,其次便是传统的断裂,如果说以往的作家还有复杂稠密的传统可供借鉴,而当代作家由于时代的变迁,意识形态的吞噬,对语言的运用相当的肤浅,而一旦一个作家不能掌握语言,将语言当做包裹事物的废纸,而非核心的本质,其实已经变相的贬黜了自身的地位,因为他的高贵无非是因为他是一个民族语言的守护者,为一个民族提供一种异样的审美,一种幽邃的感受,我相信中国现代作家肯定不会引用《昭明文选》、《诗经》中较为幽微的典故,但福克纳的作品中圣经故事希腊神话的典故俯拾即是,在这方面卡夫卡是个异类,他的文笔是摆脱历史,脱离社会文化筑就的藩篱的一次逃逸,相当的简洁枯瘦,可以看到他不喜欢像昆德拉、博尔赫斯一样引经据典,在《城堡》中唯一一次引用的是《圣经》中的大洪水,为什么中國作家会那样呢?因为他们掌握不了传统,T.S艾略特在《传统与个人才能》中就谈到,传统不能轻易地继承,假如你需要它,你必须通过艰苦的劳动。它包括一种历史性,从那种历史性感觉到过去的过去性与当下性。中国作家太懒了,在说由于过往一系列运动的趋魅与解构,他们也瞧不上传统,(余华先生在一所大学的演讲中,发表了自己的高论,认为民国作家根本都不行,连语言都说不顺。)西方的圣经故事、希腊史诗、莎翁剧作以及塞万斯斯、拉伯雷这些作家的作品已经构成了一个厚密的谱系,你可以承继和反对,从这种殊异的选择中汲取特定的养分,但肯定是不是无视,一个无视传统的人,只能在一种拙陋的语言调性中环转,在余华的《活着》你可以看到那种词汇量的贫乏让人瞠目结舌,好像是给小学生看的玩意儿,昆德拉在《被背叛的遗嘱》中对词汇量的态度特别宽容,他认为卡夫卡海明威词汇量的狭隘服务于它们独特的小说诗学,少并不比多少多少,这显然是给自己做辩白,而福克纳和乔治.斯坦纳对此不以为然,前者认为海明威的美学缺陷是他甚至为了顾及小说的可读性而不写一个让读者查字典的词汇,而后者在他的《语言与沉默》中不客气地写到,海明威单薄的语言媒介无法承受更为广阔的题材,所以他只能在猎手、渔夫、斗牛士和酗酒的士兵中打转,而福克纳的小说便广阔多了,这根植于它癌变般繁殖的语言风格。这种词汇量的问题听起来索然乏味,但毫无疑问,透过一个作家文本中的特定词汇你可以看出他的风格是什么,这方面可以看到昆德拉的小说特别有意思,我们可以看到作家们有普便泛滥的风雅癖好,但在他的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屁、尿、屎、月经带这些具有反诗学色彩的词汇,这钝化了小说的美感,他小说的诗意显然是奠基在反诗意之上的,而且他对那些人们避而不谈的产物赋予了一种哲学上的本体含义,莫言余华也喜欢在小说中写这些触及人类动物性的东西,但并没有赋予这些物质性的存在更深的意义,屁就是屁、屎就是屎 ,并没有引申什么也没有发展什么,厄温代克就这种趋向在他评论莫言、苏童的文章《苦竹》中做过暗讽:"中国小说或许由于缺乏维多利亚全盛时的熏陶,没有学会端庄得体,因此苏童和莫言兴高采烈地自由的表现生理细节,其中往往伴随着性、出身、疾病以及暴死。"中国作家笔下的暄聒恰恰是现代作家无法忍受的,现代文学对情感的袒露近乎羞愧,笔触是内敛冷静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西方作家把福楼拜奉为宗师,这位作家的笔锋犀利冷静如手术台上用的解剖刀。中国文学在以奇炫人的颠狂中轮转,从恶的赏玩中获得一种别样的刺激,小说却没有光,国人看到的是情感激流的涌搏喷溅,而外国人的眼中却是毫无修养的情感的干枯,那些情景剧的热闹近乎陈腐,在对情感近乎媚俗的渲染中,用海德格尔的讲法便是:存在隐遁了,而在博尔赫斯的小说中我们触到的是一种冰冷客观兼具诗意的东西,那些触及人类局限与诗意相抵触的词汇便消失了,他思索的都是诺斯替教色彩极为浓厚,带有灵知底蕴,基本上不接地气的本体,那颗阿莱夫的圆珠,包罗万象,蕴含时间之长河的过往现在和末来,能看透一切,能映射万物,这基本上是对他小说理念的暗喻,而昆德拉的小说诗学建立在一种肆无忌惮的反叛中,这种反叛将一些昭示人类局限性的丑陋词汇赋予深厚的本体含义,而对小说结构的深思熟虑,随笔的适当切入,那种有时甚至过为以甚的分寸感,都显示了他的艺术理念,很难说这些都是他独创的,像协奏曲式的写作技法,随笔的介入,梦幻的叙事,存在理念的探讨这都是中欧作家的风格,如果抛去语言,从风格上划类的话,他显然属于奥匈帝国的中欧德语作家这个谱系,大谬不然地说一句,他是一名用捷克文和法文写作的德语作家,虽然他自视为法国作家,但显然又对法国文学抱着保留态度,他曾经对中国的一位翻译家说过这么一番话:"有一天你会发现不能太崇拜法国文学。"那么该崇拜哪国的文学呢?显然是德国。(精确来讲是奥匈帝国和德意志国家共享的德语文化,前者在上世纪了产生很多伟大的作家,如穆齐尔、卡夫卡、布洛赫。)法国文学是属于那种描绘性地感性文学(这是古今中外普遍风格),而德国文化深受黑格尔、康德、海德格尔、尼采这些哲人的熏陶,小说表现的是一种理念的纵深感,这种小说中国人不大待见,认为有些干瘪,像卡夫卡对官僚机构以及法庭的探讨,有很多反诗学的词汇,那些精确的法律术语对很多人来说是相当乏味的,而托马斯.曼的《魔山》,穆齐尔的《没有个性的人》,我相信中国读者读完他们的人寥寥无几,因为这种小说相当的缺乏中国人认为的"诗意″,一方面是由于译本的缘故,另一方面是因为中国人本身是一个特别感性的民族,感性描写是一种即时的享受,往深里写,思维要纵深的步入,中欧作家眼中的诗意恰恰是反诗意的,那种普通读者认为的诗意,也许在中欧作家的眼中,只是"潜藏在充满感情的文笔下的心灵干枯″,被这种劣质感情激动,也许只是审美的庸俗。在他们扭曲、怪诞、飞白的糅合中,有一种奇妙的美,这是被《红楼梦》、张爱玲宠坏胃口的读者难以消受的,这种读者能不能欣赏惠特曼、 莎士比亚,都是一个问题,前者是一种粗糙疏阔气象浑厚的文风而后者带着天才的癫狂,在欣赏完精致之美后,粗糙的精致,痉挛的悸动,那种枯哀的废墟之美,断裂之美,也许在那种以精致之美为基准的审美范式中会显得毫无风雅,精致和粗糙只是审美的两极,《金瓶梅》的粗糙不是为给《红楼梦》铺路,而是作家特有的审美风格,并不比后者的精致差多少。在精致的美学导向下,能欣赏惠特曼吗?能瞧得上杜甫吗?能读懂塞万斯提吗?这些作家完全变成了盲点,人们根本视而不见,因为那种视野的广阔和感受的延展性和多样性,海般缄默,显出波澜不惊的样子,平原般朴拙,用精致这个词汇,你根本装不下他,从近处看你根本看不到它的伟大,但你看不到,不证明他不伟大。读莎翁的《理查三世》,你能看出莎士比亚对悲剧定义的再颠覆吗?读过《押沙龙,押沙龙》中"那张梦幻般的沒刮胡子的脸","眼睛中透着狼烟的脏浊",那些被句子从你眼中闪过,觉得喉管痉挛身体颤抖吗?读完杜甫的《同诸公登慈恩寺塔》、《玉华宫》,觉得一片废墟在心中展开吗?看完惠特曼的《自我之歌》,在直视自已,周围的一切是否产生了变化?如果没有的话,那你不懂什么是读书,读书是灵与灵的交谈,它的沟通是双向的,作家的作品因为读者的再诠释而丰盈,读者也从中得到一种别样的审美震撼,现在要做得不是精致的狭隘,而是要敞开自已的感受,因为每一次独特的感受都是历变和革新,布罗茨基就曾说过,一个读诗的人更难被打败。因为文学既是庸俗的除臭剂更是鼓舞人心的精神支柱,它能让个体从公分母中窜出,避免了整合机制造就的同义反复,能让人的表情变得更为独特,它是厌世者与孤独的交谈,在这种缄默的交流中,你会发现真正的自已,请记住这句话,"自已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东西,反弹过来,才会了解自已。所以跟很强的东西、可怕的东西、水准很高的东西相碰撞,然而才知道自已是什么,这才是自我。"


昆德拉的小说中的自我是什么?他的小说美学是德语思辩文学的延伸,其文风疏淡有致却重如千钧,枯瘦平静又弥漫着无处不在的绝望,而对人类局限的同情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小说的宽容,这又和他的清高刻薄相协同,予人的感触是极其微妙的。虽然中国作家普便都瞧不上昆德拉,格非认为他被严重高估,余华认为他属于三流作家,马原尊崇约瑟夫.海勒与博尔赫斯,但对昆德拉在专著中做过暗讽,而王小波觉得他写作不恭谨,有玩得意味,只有陈忠实和莫言在随笔中写下正面的评论,但他的美学风格相较马奎斯对中国主流文坛影响甚少,也许只有韩少功的《马桥词典》明显地借鉴了《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的不解之词那一章。(他是中国乡土作家中通外文的寥寥几个,而且翻译了费尔南多.佩索阿的《惶然录》。)虽然中国作家瞧不上昆德拉,但后者是世界性作家而他们的小说命运很可能就如钱钟书在《围城》中做得讽喻,有个生脱发病的去理发,那剃头的说不用理发,因为过几天就掉光了,所以不评也罢。我觉得昆德拉的出现可以让人们注意一下艺术家怎样表达自身独特感受的重要性,叙事性散文与作家主体感受之间的关系,(中国的散文和外国的散文不是一个概念。中国的散文是和小说诗歌戏剧泾渭有别的题材,而外国的散文却将除去诗歌的一切题材囊括了,小说在外国人的口中经常是叙事性散文。)怎样将感受还原到词语上,这并不简单。普希金曾说过,作家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是没有自己独特的感受,只能用一些瑰丽的词藻来遮掩自身的贫乏,另一个是有自己独特的感受,但缺乏技巧的修为,将这种独特的感受进行塑造让它成为精致的艺术。第一个是没有感受,只能用陈词滥调来敷衍;另一个相反,却找不到怎样表达这个感受最恰当的词汇。可以看出当作家无非是两点,第一是感受到广阔与幽邃的核心本质,然后对这种感受进行形塑,从这个角度来看,作家很像博尔赫斯笔下《环形废墟》中做梦的巫师,他要将自己的梦境塑造成人的形状。那种感受究竟是什么呢?用一种高雅的词汇来总结的话,那便是境界。技巧上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技巧,做木匠的有自己削木料的技巧,当建筑工人的有自己造房刷墙的技巧,作家的第一性往往是感受和境界,而这是很多作家付之阙如的,当没有感受时生造感受,作品便成了同义反复的陈词滥调,基本上毫无价值。所以评论一个作家的地位评论家所需要的基准无非词汇和感受,词汇指的是文体的美学风格有没有一种"特异性",能从庸众内脱颖而出,毕竟真正的文体家是寥寥无几的,而感受的深邃广阔是否像地幔滚动的岩浆在轴线旋转吸引着地表的万物,那种感受是否像光缕刺过泡沬的绚丽,人的脆薄纤弱有时跟泡沫无异,她的迷人是逼进光的那一刻,那个光究竟是什么?对康德来讲是一种超验的道德秩序,对海德格尔而言是存在的本真,尼采当然就是权利意志。有没有光?福克纳的诺奖演说,就告诫青年作家,充实地致力于创作的心灵镌刻的只能是亘古长存的永恒真理,那些真理就是爱、荣誉、怜悯、自尊、牺牲还有同情,若做不到这些,他的气力终将白费,他写得是性欲而非爱情,写得失败是没有失去可贵东西的失败,写的胜利毫无希望可言,更糟的是没有怜悯和同情,他的悲伤不是为了世上生灵,所以毫不深刻,他写得决非心灵而是腺体。(这些缺陷中国小说泰半都占有。)《金瓶梅》和萨德作品之所以饱受诟病的原因,大概懂了吧?


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基石用一个词汇来概括是什么?那就是粪便,可以看到,伟大的进军那一章的思辨色彩是相当浓厚的,先从斯大林之死的政治层面,转到《圣经》中的神学层面,后面又从美学层面谈到了这一母题,都被这个主题统摄着,作家的笔触是挑衅的,带着优雅的随意,但那种随意像古罗马贵族长袍的褶皱,决非天然,而是奴隶连夜压成的,匠心独具的精雕细琢又竭力表现的漫不经心,有人说这种随意的漫谈像扯淡一样,我看不尽然,他的小说内蕴的随笔有一种随意的精致,像花花公子故作慵懒的衣着,这又像王维的诗作,不懂诗的人从中看到了质朴、淡泊,而杜甫却将王维称之为卓绝的诗匠,他看到的是王维不凡的技巧。当然我知道中国当代作家诟病昆德拉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技巧过于显露了,其实我觉得他们应该学习一下人家写作程序的严谨,他的作品从来没有那种仓促急骤的"加速度",而有些章节的加速度都被严谨的小说诗学牢牢掌控着,他深受布洛赫谱曲式的写作技法的影响,有些章节的加速度是为了仿效协奏曲式的音乐调性急骤转变的韵律,是为了契合自身的小说理念,在伟大的进军的那一章,他的文本显然用了加速度,而在卡列宁的微笑那一章文笔又变的舒缓很多,糅合了两个唯美的梦,在文本的调性与结构的稳妥上,昆德拉都做出了杰出的典范,我觉得是值得当代中国作家借鉴的,贾平凹的作品还有王安忆的《长恨歌》在追求混沌圆融的背后却是屡见不鲜的对文本调性的颠覆,"加速度"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呢?就是写不完了快要烂尾了,我胡乱编一下把人物给弄死吧,不遵循张弛有度的调性的后果,便是文本显得很仓促。虽然昆德拉有技巧显露咬文嚼字的问题,(这也只能说成是作家独有特色,很难说是缺陷。) 但文本结构的稳当,语言调性的张弛有度中漫漶的沧桑的忧郁,的确很迷人,是值得大家看一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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