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納許
甘納許

邊緣生物。是相信劇場有神的古典份子 在信義區的角落用內心劇場寫小說 以哲學、神學、文學小說以及戲劇劇本作為閱讀嗜好 有著期望哪天能擠身經典之列的瘋狂夢想 長篇小說《病毒是神》 連載中 方格子 https://vocus.cc/user/@krishnacaspar

《病毒是神》3-8 暗戀是一種禮貌


由於那副紅色面具所發散出的吸引力是如此強烈,男孩 K.梵托拚足了命死勁地在窒礙難行的通道反覆穿梭,就為了能贏得馬尾男口中的第四筆交易。然而,就算他再如何觀察推敲,也找不出被面具們被隱藏的異常之處。男孩光想到自己得承認失敗,然後面對馬尾男略帶訕笑的神情,甚至落得空手而回的下場,心裡因而開始有了後悔。

唉,我到底為什麼要去開神秘小房間的門啊……,他想。

兩天前,男孩 K 由於馬尾男的請託,同意在他離開去赴一場臨時會議的短暫期間內,擔任代理人坐上那圖書館員專屬的櫃台位席。當男孩以所謂代理人的身分,但其實只是請民眾稍作等候的傳話筒,一個人獨自坐於服務櫃台內,看著眼前陌生無比的館內光景時,不禁苦笑了起來。他原先以為自己此生與圖書館絕緣,沒想到因為跟那有著綠色眼睛的馬尾男交上了朋友,中央圖書總館竟成了他最近生活最常踏足的場所。

K 原先以為綁著馬尾的圖書館員是個輕浮的傢伙,隨後卻察覺到在那隨興的外表下藏著相當於百科全書的非凡頭腦。在兩人每次碰面的交談之中,他發現他似乎通曉所有存在的事物。面對他總是隨意開展的話題,馬尾男都能夠在短時間內抓到核心且針對那愷愷而談。

於是,K.梵托基於年紀未能理解卻又感到好奇的種種事情,都能自馬尾男身上得到諧趣又易於理解的回應。在與哥哥 T.梵托之間的關係依舊持續著冷戰的情形下,男孩 K 自然而然地將生活重心轉移,甚至為了故意挑釁哥哥,有將近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接受馬尾男的邀請到他位在館內的員工休息室夜宿。

男孩 K 不光是生活重心,就連對「哥哥」這個稱謂所能涵括的情感全都移轉到了那新認識的有著綠色眼睛的男人身上去。他如童年般肆意驕縱,並且從馬尾男那獲得了無限的寬容。本該為嚴肅寧靜的圖書館在 K 滿是活力的開發下,意外成為了他一人獨享的私密遊樂場。他嘗試跨著無聲的腳步在排排書架間穿梭奔跑,探訪每個偌大圖書館都會有的隱蔽角落,心情愉悅時順手將途經的書背推齊,心情低落時蹲在鮮少人造訪的書架下賭氣將書籍順序弄亂,事後再默默花上更多的時間搞懂編號意義以歸復原樣。

但,就馬尾男來說,他之所以能夠對男孩寬容,並非只是因為相處上的志同道合,更多的時候是為了那無以抗拒的命定之愛。

在他們初識那天,他一見到男孩就知道他將會是他的太陽,是將他自出生之時就注定幽暗的生命照亮,將他從中拯救出來的太陽。為此,他暗自決定要讓彼此的人生道路有所交纏,直到纏死了無數的結,去到兩人融為一體的那個未來。儘管這項決定對他而言,只是從原先的牢籠被關進另一個牢籠。

然後,命運引領男孩背叛了他。馬尾男不僅失去了權勢,同時還被刺瞎了雙眼,最後,一個人默默地離群獨居直至老去。

然而,後來的他卻從未將這些苦難放在心上。

因為,對於男孩的情感他自始自終從未改變。往後的那些日子,無論何時,每當有人意圖探聽他這段回憶,他都會以溫柔嗓音去告訴他們。

「那怎麼會是個籠子,它沒有鎖。」他說,「那對我來說……是世界。」

接著,他會在兩隻瞎眼流下了血淚的同時,試圖以一個動作概念來總結自己和男孩曾共同相處的那段美好時光。他會舉著他的那雙大手,朝著半空,像是他未曾失明,還能瞧見那建構在虛空裡的愛情城堡,然後向著那些人說:「你們看,多美多好啊。這才是世界真正的樣子啊。」

那天,馬尾男為了打造他的那棟虛幻城堡,著手啟動了一連串的計畫。他決定以圖書館員這個職位當成起點,慢慢地向男孩揭露自己人生的來時路。

那是一條關於寂寞、關於束縛、關於尋求認可的幽暗之路。

來自北方的馬尾男,是信奉火神的烏那家成員。由於家族極度地崇尚母權,女尊男卑的鐵則讓他來到這世上的那一刻起,就被註記為次等族民。在成長過程中,為了求得生存,他學會如何犧牲自己,再去奉承討好以換來生命所需的一切。

在那段冗長無止盡的艱辛歲月中,儘管他的母親貴為整個家族的領導者,他也必須善用知識善用情緒善用所有可能的零星的資源,才能不尾隨族內的其他男性成員那般走上極其不堪的後路,才能在那條鐵則無所不在地強壓中存活下來。

他原以為生命到了那時,能安穩能稍微有點尊嚴地活著,便是他所能辦到的極限。沒想到,隨後病毒大舉攻陷王國,意外替他的人生帶來了新的契機。

他先是得到母親的重視,成為她手下一個新成立的秘密組織,也就是「Reset」的首領。不久後,他生命中的太陽,那如奇蹟般的K.梵托帶著創傷去到他的眼前。

接著,一個新的變種病毒崛起,再次引發各地區的大規模感染。為求因應那些瘋狂襲來的諸多變化,馬尾男的母親,也就是那甫上任國家總理的烏那女士,基於某些原因更加器重於他。因此,他所引領的組織也就無庸置疑地有了更為重要的地位,整體的行動也就更加活躍了起來。

為求避開目光與無謂猜測,他要組織相關的會議得於隱蔽之處進行,且嚴格要求更換每場會議的時間和地點,甚至候選的場地彼此之間不能有任何的關聯性。

就這樣,他為了組織事務東奔西跑,同時又為了穩固自己在母親心中的地位盡可能地隨傳隨到,餘下的零碎時間就全都給了男孩。

由於他深知男孩跟自己相同,得藉由感到自己被他人所需要,才得以產生自我價值。於是,他說服他在那些他離開的空檔,協助代理圖書館員的工作。他說他只需要處理書本的借閱跟歸還,其他一概不用。他告訴男孩他可以做他任何想做的事情,甚至扮演假人僵起全身肌肉立在窗口後等待他回來也行。甫說完話的馬尾男立刻起身示範該如何正確地扮演一個假人,惹得原先略顯擔憂的男孩張嘴大笑了起來。

他看著他開懷地笑,對照心中那張男孩身體語言說明表,立刻看懂了這情緒背後的意味。他知道男孩是基於何者才同意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奢求男孩能如此迅速地去接納他的情感,但仍然因為打造虛幻愛情城堡的計劃能跨出一步而欣喜。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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