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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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意識形態/爾思出版共同創辦人 寫作的地方:https://travelwithbook.com/ 來信指教:[email protected]

好吧,你

廢話文學

你試著把所有事情記在筆記裡,以為這樣可以計畫一切,你又為這種念頭感到羞愧,想著:「我是多狂妄自大,為什麼無法學著交托、相信,等待應許?」,他們說掌控和交托是不可能存在的,你曾經耐心祈求和等待,讀著一本關於尼采的時間說,那是很矛盾的,可是當時你又是怎麼說服自己一邊讀經一邊讀「這種」書?他也曾經問過你這問題。

他說,你無法預期未來是什麼,總會有好事會發生,你知道當他這樣說的時候已經表達了一種信仰,也許只能繼續空談下去吧!你們偶爾會傳訊息,交換書本或戲劇心得,他覺得你會喜歡《Black Hearts》而你推薦《Wave Makers》,他看後說不喜歡其中的戲劇性,無法理解一個女孩為什麼不尋求法律途徑取回裸照?你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你也不喜歡戲劇性,但那對你而言是真實的情節,要對抗地位高於自己的人很難有公義的。對你來說,公義只出現在聖經中,或者是一種神話,他卻天真認為有法條就是真的,能找到法源就能解釋一切。

還在讀書時的你告訴他你無法接受自己從小認識的朋友可能會變得世故和現實,你早打定主意畢業後不會參加任何同學會,確實也這麼做了,他是唯一還和你保持聯絡的人,從旁人的眼光看來,你們大概就是最落後的兩個人,他曾在瑞士的銀行做法務工作,後來又回到巴黎郊區的94省做自由工作者(更可能是無業者,誰知道?),只有週末才會搭RER進城,是從不西裝革履的紅髮綠眼的微胖中年男;你更是沒有什麼事業上的成就,窩在家看看書、追追劇,荒廢許久。

你們都不敢承認是失敗讓你們保持聯繫(彼此說的是「我們都不世故」、「我們和其他人不一樣」),畢竟認識了十多年,他還以為你是一位左派,顯然不夠理解,還要說服你承認自己是左。你聲明不能接受刻意領補助的人,他說自己領了好幾年而你們的友誼還沒斷,明明有不錯的文憑又有波爾多老家的酒莊可以繼承(雖然這幾年是貶值了),再不濟也可以求當法官的父親賞點工作,可是他卻寧願窩居在小公寓裡,每個重要節日回老家讓父母施捨假期,又要說服你和他是同路人,搬出你買路由器幫助鄰居架設網路的事蹟——這是守望相助而不是左啊!

有時你會想到他年輕時那雙清澈的綠眼,那可是一雙求知的眼,他依然會好奇地追問你生活中的細節,不是什麼有意義事,不過你現在也很難再說哪些事有意義,說起來也很奇怪,一個做過銀行法務工作的人還能相信有什麼正義,他最讓你反感的地方大概就是對社會中的細節太不敏感,那是典型出生在好人家孩子的特色,但他的情緒又特別敏感,總是會懷疑自己說錯了什麼冒犯你,卻又總猜錯原因。

他問你看《Wave makers》會不會觸碰到什麼神經?他是指你早就沒放在心上的家庭往事,你以為是他得知了你沒告訴過其他人的事,還懷疑是哪天喝醉不小心說出來,教授在半夜要求21歲的你開視訊聊天,教授問22歲的你一起去西班牙度假,兩項你都拒絕了,本來也沒什麼事,後來你發現自己被踢出計畫,因此你現在知道很多事情無法自己掌握⋯⋯如果答應視訊會怎樣?如果一起去西班牙會怎樣?

這麼多年後才告訴他這些事,你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受害者,也未曾想過上面的假設問題,人生中難免會需要拒絕一些變態,你不認為需要拿什麼風險來交換,若多年前他知道這件事,大概會嚷嚷說找自己家族勢力來施壓,他不會想一個讓你滿意的非法正義。

但你只想當個無聲無息的外來者。

送給白目好友,他總是偷偷用翻譯閱讀我的文章,我賭他看不懂。


CC BY-NC-ND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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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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