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波襄平
衍波襄平

《喫者》(十七)

我們那時到底喫多少饅頭才能飽,一直沒獲得一个準确的實驗數據。只記得有一次,杜成同學把積攢的全部十五个“機動饅頭票”一次喫光!呀?一次給喫光了啊!?這可使不得呀,丁老師在班會上把杜成大大地臭駡了一頓,杜成還低著頭偷偷地笑。丁老師把同學們都看成是自己的孩子,生怕一頓撐壞了杜成,或者到眞正需要“機動饅頭票”時沒法“機動”了。

當時我聽到批評他,也被“十五”這个數字嚇住了。我記得前兩年沒定量時呉世鑫曾用“一瀉千里”造句:“杜成拉稀,電閃雷鳴,一瀉千里”,被丁老師披頭蓋臉地一頓批評:“胡鬧!”,這次是不是杜成撐得又“電閃雷鳴,一瀉千里”了?

過後我偷偷拉住杜成問:“你一頓喫十五个饅頭沒撐壞嗎?”

杜成剛挨了批評,正低頭耷腦無精打彩,只苦笑了一下説:“十五个饅頭能喫飽嗎?”

嚇,十五个還沒喫飽?這比我六零年一頓八个沒飽差不多增加一倍!當時我簡直難以置信。這次從小五家農場回來,親自一試驗,才知道杜成那眞不是吹牛。實踐是檢驗眞理的唯一標准啊。

每當回憶當年,飽漢們總以為我們那時動不動就能喫到十幾个饅頭,而且總是那樣嚇人。其實哪兒有那麽多幸福的事?我們那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頓頓都是只允許喫一兩个饅頭。在三年自然災害及以後的艱難歲月裏,我總共只碰到這兩次“放開”的機會,卻兩次都遠遠低估了自己的“水平”。人總是對過五關斬六將津津樂道,而鮮少或是根本不提及走麥城。由此很少有人會詳細地描繪挨餓的情景,久之人們自己也把它忘卻在腦後了。

現在想來,幸虧那些年從沒赶上完全發揮“水平”的機會,否則十分危險。後來在内蒙一个ulj被稱為“熱水”後來叫“美麗河”的地方聽人説,那時當地每年冬天都要去會戰挖大渠或築水壩,工程的最後也總是要喫一頓不限量的飯以示慶賀,結果每次都得撐死一兩位。而在碾房公社也曾聽過相同的“謡言”。心中來回來去地默默念佛,幸虧杜成“只”喫了十五个饅頭,更好在連“一瀉千里”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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