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271《史記》卷十〈孝文本紀〉03：論功行賞前，還有哪件事要做？

──────────原文──────────

群臣以禮次侍。乃使太仆嬰與東牟侯興居清宮，奉天子法駕，迎于代邸。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宮。乃夜拜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軍。以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還坐前殿。於是夜下詔書曰：「閒者諸呂用事擅權，謀為大逆，欲以危劉氏宗廟，賴將相列侯宗室大臣誅之，皆伏其辜。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賜民爵一級，女子百戶牛酒，酺五日。」

辛亥，皇帝即阼，謁高廟。右丞相平徙為左丞相，太尉勃為右丞相，大將軍灌嬰為太尉。諸呂所奪齊楚故地，皆復與之。

壬子，遣車騎將軍薄昭迎皇太后於代。皇帝曰：「呂產自置為相國，呂祿為上將軍，擅矯遣灌將軍嬰將兵擊齊，欲代劉氏，嬰留滎陽弗擊，與諸侯合謀以誅呂氏。呂產欲為不善，丞相陳平與太尉周勃謀奪呂產等軍。朱虛侯劉章首先捕呂產等。太尉身率襄平侯通持節承詔入北軍。典客劉揭身奪趙王呂祿印。益封太尉勃萬戶，賜金五千斤。丞相陳平、灌將軍嬰邑各三千戶，金二千斤。朱虛侯劉章、襄平侯通、東牟侯劉興居邑各二千戶，金千斤。封典客揭為陽信侯，賜金千斤。」

──────────翻譯──────────

群臣按照禮儀依次陪侍皇帝。於是派太僕「夏侯嬰」與東牟侯「劉興居」去清理皇宮。然後用天子乘坐的車駕，來到代王官邸迎接皇帝(奉天子法駕，迎于代邸)。皇帝當天晚上就進入未央宮。連夜任命「宋昌」為衛將軍，統領兩宮衛隊南北軍。接著任命「張武」為郎中令，負責巡視殿中。皇帝回到前殿坐朝，當夜下詔說：

「近來呂氏一族把持朝政，獨斷專行(閒者諸呂用事擅權)，用陰謀與叛逆企圖危害劉氏天下(謀為大逆，欲以危劉氏宗廟)，全靠眾位將相、列侯、宗室和大臣誅滅了他們，使他們的罪惡全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皆伏其辜)。現在我剛剛即位，下令大赦天下，賜給民家戶主每人一級爵位(賜民爵一級)，賜給無夫無子的女子每百戶一頭牛，十石酒(女子百戶牛酒)，並允許百姓聚會飲酒五天(酺【音同樸，眾人聚集在一起喝酒的意思】五日)。」

九月

辛亥日，漢孝文帝正式即位，在高祖廟裡舉行向高祖稟報的典禮(皇帝即阼【音同作，登上皇位的意思】，謁高廟)。右丞相「陳平」改任左丞相，太尉「周勃」任右丞相，大將軍「灌嬰」任太尉。諸呂當年所搶奪的原「齊、楚」兩國的封地，全部歸給齊王和楚王(諸呂所奪齊楚故地，皆復與之)。

隔天，也就是九月壬子日，文帝派車騎將軍「薄昭」去代國迎接皇太后。文帝說：

「呂產任命自己為相國，呂祿為上將軍，擅自假託皇帝詔令，派遣將軍『灌嬰』領兵去攻打齊國(擅矯遣灌將軍嬰將兵擊齊)，企圖取代劉氏，而灌嬰留駐在滎陽不發兵攻齊，並與諸侯共謀誅滅了呂氏。

呂產圖謀不軌，丞相『陳平』與太尉『周勃』謀劃奪了呂產等人的兵權，朱虛侯『劉章』首先捕殺了呂產等人。太尉周勃甚至親自率領襄平侯『紀通』持節奉詔進入北軍。典客『劉揭』親自奪去趙王呂祿的將軍印。

為此，加封太尉周勃食邑一萬戶，賜黃金五千斤；加封丞相陳平、將軍灌嬰食邑各三千戶，賜黃金二千斤；加封朱虛侯劉章、襄平侯紀通、東牟侯劉興居食邑各二千戶，賜黃金一千斤；封典客劉揭為陽信侯，賜黃金一千斤。」

─────────解說與心得─────────

幾經波折後，漢孝文帝正式即位。面對前陣子剛發生的「誅呂安劉」行動，身為沒有參與行動，卻是最終獲利者的他，選擇大赦天下、賜民爵位之外，還封賞了參與行動的功臣們。這些看似合情合理的行為之前，漢孝文帝的一個舉動更讓我對他的政治智慧感到佩服。

在進入未央宮的當天晚上，孝文帝立即透過安插自己的人來確保自身安全，例如：讓「宋昌」掌管京師的軍隊，並讓「張武」擔任郎中令，負責巡視皇宮。之所以如此安排，當然是因為對孝文帝而言，他算是遠從「代地」來到陌生的京師當皇帝的人。如何確保自己在陌生環境下的安全，就得先掌握京師的兵權。再者，即將定居在這個陌生的皇宮裡，讓自己的人來負責巡視皇宮，總是比較安心的。

因此，當孝文帝確認自己的安全無虞之後，才進行下一步：大赦天下、賜民爵位。可見，孝文帝並沒有因為當上皇帝而樂昏了頭，他依舊很謹慎地先確保著自己的安全。

另外，關於賜民爵位一事，根據當年上大學時修秦漢史學到的知識來看，這算是一種花費很低卻能收到不錯效果的統治政策。因為對人民而言，這種專門賜給他們的「爵位」並沒有實質上的好處，但人民卻會因為這個爵位帶來的「等級提升」而感到欣喜，就像是學校發給孩子的「獎狀」，或是老師給學生的「小貼紙」一樣。換言之，就統治機構而言，這是一種用最低成本，甚至是沒有任何成本，就能促使人民開心，甚至進而感激政府的一種政策。

最後，在人事異動的部分，似乎也可以看出孝文帝的巧思。

首先，他讓原本地位較高的「右丞相」陳平改任左丞相，讓「誅呂安劉」事件中立下大功的周勃擔任右丞相。這看似讓原本的「太尉」周勃升職的獎勵，卻也讓周勃失去掌管軍事的權力。至於新的「太尉」則讓當初聽從呂氏命令帶兵打仗，後來卻選擇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的「灌嬰」接任。我個人的解讀是，孝文帝這些看似獎賞的行為，其實仍對這群功臣有所戒備，或許並非單純的獎勵而已。

至於這些安排是否是我個人的過度解讀？另外，終於繼位的孝文帝還會遇到哪些挑戰？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