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ffelF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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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尋找解決當代重大議題如假消息、資訊爆炸等等的解決方案為己志,深受漢納鄂蘭、Rationalism和我的愛人 Lucy 的影響。 目前正獨自撰寫內容管理與分享系統 TotusLink The Builder's life 連載中

身為替代役的那一年#6:2+1

寫於(2017.09.13)退伍前20天

把病患安置在醫院的床上、等待護士量測好基本讀數、簽好救護記錄簿、跟勤指中心報離。「22:15」無線電傳來了漸漸熟悉起來的男聲,沙啞著,彷彿含著什麼般地吼著。學長以送來醫院時的速度的三分之一將車子緩緩開離市區,他們坐在前座聽著模糊的電台音樂,聊著分隊上的大小事;隔著一面玻璃窗,我坐在病床的斜對角,背對車子前進的方向。雖然已經跑了十幾次救護了,卻仍無法完全適應在救護車全速前進時的晃動中處置病患:戴上血氧機、綁上腕式血壓器、上氧氣、上Ambu。我軟疲地將暈眩脹痛的頭枕在椅子的上端,將身旁的窗戶打開,手肘放在窗上,一半的手垂在風中,橙黃的路燈像是跑馬燈似的一個又一個往後面飛去。

如果要說到目前為止最不適應這個工作的地方,大概是每次跑完救護的暈眩感。那總要花上一大段時間才能復原,有的時候甚至在復原前另一趟救護又呼叫了過來。頭內彷彿有一塊漸漸漲大的氣泡,越漲越大,擠壓著我所有的思緒。那個時候為了讓這個昏痛緩和下來,我總會選擇坐在後座,讓另外一個替代役坐在前面跟學長聊天,而我則閉起眼睛,有時想起剛剛那個病患的臉龐,身旁家屬的臉龐,醫師看到病患時的臉龐;有時則想著新的小說的一些片段,想著獸會不會說話、想著鯨下一章要煮什麼菜、想著那個女人究竟是誰。

到分隊後不到一個禮拜我們兩個替代役就被正式納入日常戰力中,每日值班四個小時,救護班四個小時。值班的工作不外乎坐在分隊大門前的值班台,接報案電話或勤指中心的派遣,用廣播器呼叫救護車人員出勤,填寫基本的案件資料。除此之外還有管理人員出入和協助分隊上的大小雜事,而剩餘的時間自己全都可以做妥善運用,那時候剛來到分隊,除了手邊孟若的《親愛的人生》以外我沒有其他的書籍。

翻翻孟若書寫出來的加拿大小鎮故事以外,大部分時間都百無聊賴地滑著FB、看看漫畫。而救護班的四個小時則更是輕鬆,白沙分隊在冬天幾乎是本島上最清閒的分隊,最多是一個月四十件,大部分時候則都是一天一件救護而已。人員配置則是兩名隊員加上一名替代役,有的時候由於其他隊員有其他勤務,就會改成兩個替代役配上一個隊員,澎湖本島大多採取這種配置,名為2+1,既對替代役友善(有一名隊員在後座進行救護上的指導),遇到重大傷病患時的反應能力也比1+1優良(隊員加上替代役)。隨著一次又一次救護的執行,那容易焦慮的心也安穩下來,到最後已經可以一個人處置了。

那陣子開始翻《發條鳥年代記》、卡繆的《反抗者》和《鼠疫》,數本瑞蒙卡佛的短篇小說集,沒有要特別完成什麼,就靜靜看著書,把小說的進度推進一點。那時澎湖除了劇烈的風聲之外什麼都沒有,習慣了風的同在後,就進入了一種異常靜謐的空間裡,心也可以比在台北時更安靜,更沈得住氣,大概是那個時候小說的幾個主要的架構才確認下來,也更加確認自己的腳步。

沈靜的日子在北風稍稍減弱,暖意從南方徐徐吹來後,就像是逐漸消融的冰那樣,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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