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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斯评斯奈德《论暴政》

Richard J Evans

Wed 8 Mar 2017 07.30 GMT

On Tyranny by Timothy Snyder review – how to defend democracy in the age of Trump

温斯顿-丘吉尔曾有一句名言: "民主是最糟糕的政府形式,除了不时尝试过的所有其他形式之外"。在法治和民众意愿的支撑下,民主是我们防止专制权力任意行使的唯一途径:压制言论自由;削减或废除公民自由;未经公开辩论或民众认可而以法令形式通过的法律;未经审判而逮捕和监禁;不受约束的政府机构的酷刑和谋杀;以及当权政客的偷窃、勒索和贪污,当民主被破坏时,他们不可避免地会变成贪官。

然而民主是一个脆弱的产物。苏联解体后,宪政民主不仅在欧洲,而且在全球许多国家蔓延,弗朗西斯-福山宣布历史已经终结,经过一段时间,潮流似乎已经转向。在俄罗斯、匈牙利、土耳其和波兰,民主制度正在被摧毁,因为普京、欧尔班、埃尔多安和卡钦斯基等强人瓦解公民自由,压制批评声音,压制独立机构。更糟糕的是,这些未来的独裁者的所作所为得到了民众的支持。随着美国特朗普政权的出现,类似的进程很可能正在进行。

我们如何捍卫我们最基本的自由,再次成为一个非常紧迫的问题。历史学家蒂莫西-斯奈德编写了这本短书,作为一种回应。他认为,历史,尤其是20世纪的历史,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借鉴意义。斯奈德是中东欧问题的专家,他以一本《血地》一书成名,该书不太有说服力地论证了斯大林的大清洗与纳粹大屠杀的等同性。最近,他在《黑土》中宣称,大屠杀不是为了实施偏执的反犹太主义,而是由于抛弃利用科学来改善自然环境的方法,转而用屠杀获得更多农田的控制权。他的论点并没有找到很多支持者。他在最新的小册子中说了什么?

《论暴政》与其说是对暴政本身的解剖,不如说是一篇关于我们如何阻止暴政发生的文章。"首先不要服从,"他说,"专制主义的大部分权力都是自由赋予的。" 在希特勒上台后,许多甚至大多数德国人自愿向他的政权提供服从。我们应该听从这个警告,自己拒绝这样做。当然,管理德国的几百万国家公务员也确实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而急于加入纳粹党。后来,很少有人反对该政权日益增长的反犹太主义或其种族灭绝的结果。但斯奈德忘记了他们所受到的胁迫程度。当超过三分之一的劳动力失业时,就像1933年一样,冒着工作的危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数十万纳粹冲锋队在街上游荡,殴打和杀害作为该政权主要对手的社会民主党人和共产党人。多达20万人,绝大多数是政治上的左派,被投入集中营,受到残酷的虐待。大批德国人并没有事先服从:他们是在暴政已经搭好帐篷时才服从的。

在1946年的捷克斯洛伐克,以斯奈德提供的另一个例子为例,自由选举的结果是38%的选票投给了共产党人(有趣的巧合是,与1932年纳粹的普选票数大致相同);在接下来的三年内,由于人们追随他们垄断权力的动力,民主机构被消灭了。然而,在这里,驱动力也是占领的红军,甚至在罗马尼亚、波兰或东德等其他对共产主义的支持力度要弱得多的中东欧国家,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斯大林主义在红军的刺刀下上台。在这种情况下,拒绝服从并不总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当一个独裁政权不是以大规模的暴力对付对手为后盾,而是宣称自己是在民众的同意和法律的验证下建立起来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抵制它的强行确立。

斯奈德的第二个教训是 "捍卫制度",他指的是法院、宪法、新闻界、工会、议会等等。然而,他举的例子却说明了另一个问题:他表明德国犹太人低估了纳粹,以为希特勒会被他的保守派联盟伙伴控制,一旦他上台,就会冷静下来,变得更加温和。我们不需要纳粹德国的例子来证明这些信念的谬误。特朗普在上任总统的前几周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错误。尽管还不是很清楚,人们确实上低估了特朗普。他显然很冲动,对外交政策一无所知,而且很多言论前后不一致--不像希特勒,他到任时对国内和国外都有明确的目的,而且事先精心准备了他所说的一切。有些人犯的错误是,以为特朗普会受到更温和的顾问的遏制。即使他真的服从控制,他选择的顾问也已经避开了温和。

斯奈德的第三个教训是 "小心一党制国家"。正如他正确地指出的那样,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必要的,因为大多数人都会意识到,对反对派政党的打压是走向独裁之路的一个明显的步骤。但在这里,同样不能忽视这一过程中的强制因素。在1933年的德国,大多数反对派政党都受到了武力或武力威胁的镇压;即使是大的天主教中央党也受到了暴力威胁,以及用纳粹尊重它所珍视的机构的虚假承诺来收买。而有时候,多党制的保存也会掩盖独裁的产生。例如,共产党统治的东德,直到最后都有多个政党,包括它自己的基督教民主党。但这些政党都被僵化地保持在同一阵线上,被政权用作 "传输带",将其意识形态传达给社会的各个领域--活跃的基督徒、前纳粹党人等--否则他们可能对其不感冒。

斯奈德的第四个教训是 "对世界的面貌负责"--换句话说,要对宣传持怀疑态度。这一教训与他提出的其他各种教训基本相同。"善待我们的语言","相信真理","调查","倾听危险的词语"。而事实上,当特朗普将任何批评都标榜为 "假新闻",并将公然的不实之词宣称为事实时,我们已经进入了 "后真相 "和 "另类事实 "的时代。难怪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在美国销量猛增。我们当然需要持之以恒、不屈不挠地钉住政客的谎言,不过斯奈德的建议是,读一读那个老专制主义者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双层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是否会有什么用处,值得怀疑。

斯奈德还有些不必要地告诉我们,我们可以通过建立私人生活,在不可想象的事情到来时保持冷静,从而在暴政下生存。民主的逐渐毁灭是可以被阻止或逆转的,它并不是不可避免的,就像他的 "要尽可能地勇敢 "的指令所暗示的那样。在这本书中,和他的其他作品一样,斯奈德引发我们对我们这个时代的重大问题以及过去的重要元素进行再次思考,但他似乎匆匆忙忙地把它写出来,相当太快了。它本可以做更深入的历史说明,更不用说诉诸许多思想家的智慧,我们在处理暴政问题和如何打击暴政时可能会从中受益。民主会以许多不同的方式死去,为了帮助我们捍卫我们的权利,我们需要一本比这本书更有思想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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