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認真的創作者和譯者
連載:戰後日記(五十二)
集會在和尚位於本堂北面的書院舉行。素雅的趣味中可見和尚禪宗的人格,也沒有一身佛氣,紫檀木佛壇的光澤恰與榻榻米的線條般配。正面床間的一角,掛著英俊、聰明的學生裝青年的照片。我抬頭看著照片,問長得像伊藤博文的和尚,他說那是他的大兒子,做電信員的,很可能在出征台灣的路上死了。不覺間我已坐在巨大悲劇的房子中央。
「但台灣的話還……」我還沒說完,他說:「不,在路上船被炸了。我讓人去問,好像沒戲了。」
一早上我的青春勁頭一下子垮掉了。背上一股涼意從後面山坡過來,奔襲而來的青春年華就像荒涼原野上的小樹,傷痕累累,僵臥沙場。現在還要在這兒做什麼批評呢?昨日深夜,我已在下面刨開積雪的地方聽到格調高致的歌。那不正是深夜清江無時無刻的祈禱嗎?
日暮,天從山谷那邊陰過來,人也聚齊了。我邊上是村長,村長邊上是前村長,左右依次過去是農會的技師,一共有十個人。有股冷氣,倒不是因為寺院榻榻米涼。為關切公益而來的老人們目光炯炯,場面很嚴肅,一時間房裡寧靜下來,只有烤火的指尖是暖和的。正這時,上菜了。最悲傷的菅井和尚最暢心地笑起來,找話兒說,而望著白浪滔天的災厄,眼下的方寸之間,誰能說什麼呢?座中人都已對此心知肚明,聽他們後面的談話,才知道這是場「今晚來安慰我吧」的善意聚會。
暖好的清酒端上來,又有生魚片、咸鮭魚子、雞肉雜煮、年糕小豆湯等等。用禪堂潔淨漂亮的碗筷用膳,鮮綠的涼拌菜切得十分齊整,在雪夜吃來很爽口。真的很感謝這頓飯。哪兒見得感謝?細想似乎哪兒也不是,悲傷在一瞬間襲來;再往肚裡搜尋,還是什麼也沒有。這時脫口而出的是:「昨晚上,深夜裡有件事很搞笑。」這下出醜了。沒想到參右衛門夫婦昨晚饗宴的小故事讓一眾人等樂不可支。尤其是老人們笑得更厲害,和尚非常感動地說:「真難得聽到!噫嘻,不錯的觀察,噫嘻!」之後談興大發,席間一下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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