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學生
流浪學生

一個喜歡貓,喜歡攝影,喜歡寫東西的香港人,現於台灣留學

那個盛夏

那是一個盛夏。一個,從此遺失了些什麼的盛夏。

那是一個盛夏。


說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盛,也忘記了,只知道那時候真的很熱,很熱。爺爺家鐵門的細節,也快忘得七七八八,剩下無數回憶偶爾再度拼湊,組織,成為一個新的故事。


父親家族的血統,剩下了我一個,常常被形容為九代單傳。這是什麼概念,便是我死了,也就沒有人能夠繼承這條血脈了。爺爺的家不大,卻也容得下我。


暫住了三個月吧,我想。暑假,家裡裝修,沒有地方可以住,也就將就一下,住在爺爺家裡。


「你喔,最重要,就是讀好書,找份好工作,人生便順利了。」他以前總是這麼說著,也可能是生活的年代不同吧,這也是他唯一可以和我互動的機會了,我總是會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他看著我,我看著他,空氣卻沒有一絲尷尬。


那時候的夏天,很熱。


感覺就是在一個蒸籠裏,無止境的待蒸氣把自己融化,成為蒸汽的一份子。茶餘飯後,唯一的活動,是全家看著那小小的螢幕,播著那小小的肥皂劇,聲音也不可以開太大,畢竟爺爺已經要休息了。


坐在電視前,咬著冰棒,嘗試把熱氣排出來。效果甚優,卻沒想過明天也很快到來,又要再熱了。我們都看見自己想看見的,我們總是這樣。


偶爾會和爺爺下棋,偶爾也會贏上幾盤。也不可以整天下,他很快便累去,所以便抓來我爸逼他和我下。我爸可強多了,那時候沒有贏過任何一盤,弄得喜歡和爺爺下,畢竟偶爾也有贏的機會嘛。


那時候的快樂很簡單,有咖喱吉列豬排飯吃,足以開心個一整天。


後來家裡裝修完了,也搬回去住,偶爾到爺爺家駐足,可以說的話卻更多了。可能是我長大了點吧,也可能是多了點話題吧,碰上社運新聞,總會要我小心點,別和那些黑色人一起走。畢竟,他的年代,警察可是良善的。


他擔憂的眼神,我不能說些什麼。有時候話題多了,換來的,也只是點頭次數多了。街頭抗爭在六月中開始吧,我點頭的機會,卻也只能多點兩個月。


那時候的我才知道,原來有些事,有些人,離去了,也就再也不回來了。某天晚上,收到電話,跑上山,衝進病房,姑娘也沒有問什麼,只是幫我開了門。


「孩子,要珍惜現在的時間。」姑娘叫停了我,對我說了這麼一句。


後來才知道,原來爺爺正常的實力,並不在我之下。我贏,倒不如說,是爺爺給我贏,下多了棋,那麼便有話題了。


「你要記得讀書。」這是他最後和我說的話,我不能反應甚麼,只能點點頭,像過去一樣。他艱辛的睜開眼,看見我點點頭,嘴角便緩緩鬆開了。半彎的,我記得很清楚。


那是一個盛夏。一個,從此遺失了些什麼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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