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放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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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九十後一名。縱處香港本土衰落之象,不少有心人堅持斗室種花,本土獨立與主流文化正經歷一場無聲革命。故欲以紀錄者之志,以文化樂,以樂化文,筆錄時代,書寫文化。

微小的偉大:Rubberband《每道微小》

最近聽着 Rubberband 的新碟,除了對他們曲風上的突破甚是佩服,實在亦覺得這隊城市當代配樂團的確把這個城市這兩年,從無力走到覺醒、從不憤走到絕望、從初遇走到離別,段段浮浮沉沉的歲月捕捉了。

還記得在 2019 年初,看過一個樂評如此評論《孤島人》這首歌:點解仲要寫咁多講社會嘅歌,吊頸都要唞吓氣啩?呢啲歌詞其實同對住個海大嗌有咩分別?我當時想,這首歌大概成功把當時這種因為深陷無力而開始迴避社會的心態,如實的記錄下來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早在《¿醒未?》那醒神的管樂響起之前,一眾孤島人不但是醒來了,更是前所未有的勇於發夢、敢於相信希望。

只可惜,黎明過後迎來的竟是漫長的黑暗。去年年尾的《漫長》記錄着城內的人一種集體迷失的狀態:時代流轉這刻在這地,縱然還説不出放棄,但做咁多嘢最後究竟有咩用?

壓軸派台的《每個微小》嘗試為這個問題給出一個樂觀的答案:每道微小,總會迸發出偉大。起初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我心中尚未崩壞(但悲觀)的部分立刻提出抗議:這些不過是但求其安慰人的說話而已。直到後來看著 MV 當中一眾小象背騎著背的嘗試攀越紅磚、肩並著肩的組成「象鏈」將灰塵從街頭傳到街尾的畫面,竟然被他們的天真和默契打動了,然後開始覺得:呢首歌諗諗吓其實又幾真。

每道微小

曲:RubberBand
詞:RubberBand & Tim Lui
編:RubberBand & 雷柏熹
監:RubberBand & 雷柏熹

微小的善意

縱是微小,也不鬆懈,
都有用處安排,藏著澎湃,
當齊集盛放,能敵崩壞。

每道微小,迸發出偉大,
可會遇上告急,危難狀態,
做最關鍵那板塊。

最近看了山城記事《天空下》,中大食堂職員所講的一個親身經歷令我印象深刻:話説他留意到有個熟客吃早餐的時候,總會在熱牛奶中倒入大量的朱古力粉。某天那人如常的出現,便一時興起偷偷地在朱古力粉上畫了一個笑臉 —— 沒料到那人看到竟然偷偷的哭了起來。原來最近很多事都令他十分難過,本來打算吃過早餐就去自殺,可是多得這個笑哈哈,他好像多了些微的力量堅持下去。

人的相處始終就是有種難以言喻的玄妙吧。有時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想鼓勵一個人,偏偏越是刻意就越是事與願違。反而有時偏偏就是最不經意的一個舉動、最漫不經心的一句説話,因為某些機緣巧合,竟然就真真實實的感動了一個人。

回想自己,其實都曾被不少人的微小善意所感動過,何以時常還要因為害怕白費心血而抹殺內心的感動?縱然《每道微小》所説的不是什麼必然的真理,但這些信念至少能夠讓人戰勝內心的犬儒,相信自己即使人言微輕,亦總能在某些事情、某個人的生命,成為他不可或缺的一個板塊,帶來微小不過但卻毋庸置疑的影響吧。

你如像弱不禁風的這副細小身軀,
才更無視風浪,縱身輕巧跨過去。
或你從未自信發表勵志話,
拿著結他彈唱,聲音安撫瘡疤。

時代越是敗壞,世界越是千瘡百孔,就有更多可被滲進的破口,就有更多值得努力去做的事情。若是善於辭令,總可以透過文字、透過説話勉勵他人;若是善於感受,總可以透過音樂、透過創作安撫時代的瘡疤 ⋯⋯ 或許這些事情驟眼看來不過瑣碎非常,總要相信只要時刻堅持用自己的方法,竭力向世界拋出每道的微小,總不可能作用全無。

或許在未來的某天,這些微小的善意就會偶然遇上某個人,那是就會發現原來一直自覺只是微小不過的事情,原來已經的而且確迸發成為更大的影響。


微小的默契

獨個也許微細,守駐在每崗位。
迎著劣勢,萬個很微細全力發揮!

《每道微小》歌頌著一種微妙的默契:縱然內裡一眾微小力量素未謀面、互不相識,甚至連對方的存在都互不知曉,但每人順從自己心之所向,甚至不需要領袖、不需要協調,就自自然然找到了自己的獨有崗位全力發揮。縱然身處劣勢,縱然自知自己的力量實在微小,仍然時刻為着某個信念而團結,並且堅信着:微小的善意總會迸發出偉大。

如果漆黑中覺渺小,
幾千幾百分一光源,
只要全亮了,便破曉。

可是這種默契實在微細得難以察覺,若然身邊欠缺了同路人的互相肯定的話,很容易就會產生錯覺,覺得自己在漆黑之中不過只是孤身一人。

回想起幾年前無力感遍佈的日子,見證着一個又一個靈魂曾經火熱過的人,雖然曾經滿懷過希望,可是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後,選擇回歸娛樂吃喝至上的「正常生活」,慢慢從板塊中脫落出來,慢慢初心亦都熄滅了,成為了一個不再願意發夢、不再願意感受的孤島人。而可怕的是,這種孤獨、想放棄的感覺能夠在傾刻間猶如病毒般互相散播、互相感染。

畢竟在絕望的年代,當一個犬儒的人實在容易得多。站於高台之上俯瞰眾生,舉起指頭取笑依然願意默默付出的人,又有多難?相比起這些人,我實在更由衷的敬佩那些即使未曾看到希望,卻仍堅持做得幾多得幾多,依然堅持「揼著石仔」塑造城市面貌的人。犬儒的人會笑他們愚蠢天真而無可救藥,但他們的存在至少證明着:原來世上還有值得竭力守護的事,而且還有值得竭力鼓勵的人。

有時看着這些人不屈的堅持,內心總會好像多了些微的力量,然後開始慢慢覺得,既然難得千辛萬苦的走到了這一刻,與其再度散失成為冰冷海面上漂浮着的孤島,倒不如收回那句快要離開嘴邊的冷言冷語,制服內心那個蠢蠢欲動的犬儒,努力積存更多的勇氣,然後學像他們天真的相信:或者對住個海大嗌,點都總會有啲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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