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 Hui
John Hui

90後港仔,文字工作者,哲學愛好者,現正為哲學新媒體撰寫專欄。熱愛分享、評論好書及電影,偶爾會寫小說。

資訊爆炸之後:點一點連結,知識的面貌從此不一樣

網路上看起來微不足道的連結,打破了知識以往永恆的印象。在一切穩定、客觀的面貌下,隱藏了知識以連結為主的本貌。知識本來就具備社群的特質。它向來身處在某個脈絡當中,並從網絡中發展出來。網際網路的出現,將一些想法得以在一個交織的網絡中流動開來,突顯了知識產生的條件源於連結,增加了改進知識的活力。

每次穿梭不同網站時,我們總會不斷按著網站給出的連結,一個網頁接一個網頁地前進。在網路世界裡,似乎可以無止境探索,讓人有源源不絕想知道的事情。但是這些輸入總是過眼雲煙,轉過頭就忘記了,剩下的只有不斷想知的焦慮,彷彿少知一樣事情就會吃虧一樣,這便是現代人的通病——資訊焦慮。

《資訊爆炸之後:網路思想先驅溫柏格解構資訊爆炸、知識轉型與資訊焦慮》


資訊焦慮只是其中一個令網路受到口誅筆伐的原因,另一個值得一提的是,碎片化的新聞令我們進一步對網路予以苛責。拜同溫層效應所賜,普遍認為網路更容易令族群間分化、激進,製造非理性!在一片對網路的罵海中,我們自然會重拾對印刷品的偏好,認為從書中學習得來的知識特別可靠:它不會去脈絡化地探討一件事情,因為有人會為書中的內容核實把關。因此,它總是給人很權威且專業的印象。最重要是,書這一媒介總有個光環,只要讀者拿上手閱讀,彷彿一切所言就有理性的保證。

然而,將印刷品捧得太高,視為理性之光也未必全是件好事,反而有礙我們認清網際網路帶來的優勢。《資訊爆炸之後:網路思想先驅溫柏格解構資訊爆炸、知識轉型與資訊焦慮》的作者,大衛‧溫柏格 (David Weinberger) 指出,我們之所以重新擁抱印刷品,源於我們還處在適應網路衝擊的階段。我們直覺認為網路帶來認知危機1,但所謂的危機,其實只是現代人尚未察覺知識如何隨著新興媒介的興起也在轉變。我們仍在用舊有的、以印刷品塑成的認知看待網路。若不認請這點,難免會將網路判死刑,在網路世界中感到迷失。

知識的一般面貌

知識普遍給人嚴謹的印象,因為其是經得起邏輯推敲、有理可據、能夠反映關於世界的真理。

知識本質上是個刪減法,它的工作是一直減少我們所需知道的事情 2

一般而言,我們的想法得不斷被過濾、剪裁及認證,才得以躋身進知識的殿堂。然而,關於認證的部分卻引伸一個問題:誰有資格來為我們作出認證?當然是專家權威!為何專家權威有這樣的資格?我們普遍對專家抱有一個設定,就是對方知道的比自己多。權威的作用免卻了我們去追溯每一項認證的時間和精力,畢竟世界之大,我們不可能知曉事情的全貌。不過,溫柏格指出,認證知識的動作,其實與印刷品的出現密切相關。

印刷媒介有甚麼特色?首先,它結構上必需有始有終。以書本為例,若只有開頭沒有結尾,令人不知作者想表達甚麼;有結尾沒有開頭,也無法了解作者的想法來源。作者的想法必先要是完整的前提下才能出版,否則沒頭沒尾的書本只會令讀者一頭霧水。其次,在追求想法完整的要求下,往往會有字數要求的框架。不是字數愈多代表愈完整,而是文字十分依賴脈絡來組織詞句。作者必須一句句鋪排,提出陳述、論證,逐步引領讀者走過自己的思考過程。字數的設限具有一定的規範作用,鼓勵作者寫多一點,把話好好講完,這有助於推動作者將論點延伸至完善。另外,書本的特性是一頁接著一頁的,因為思想被固定在紙張上,所以需要以一長串彼此相連的文句來推展想法,才能呈現環環緊扣的內容。因此,書本傾向就一個主題作深入探討,長篇論述也成為書本的基調。

產出長篇思想後,必先經過審閱,確保思想的前後一致,或者內容無誤。從交稿到書本誕生之間,要經歷校對、事實/資料來源的核實等過濾步驟,將作者的想法變得精煉、有力。透過這一連串過濾的舉動,自然增加了書本的權威性,因為讀者假設:首先,書本的製作過程中,想法已經過多番的查實認證。礙於印刷品不能輕易修正錯誤的緣故,知識的形成傾向經過嚴密考察。其次,如果出版費用昂貴,就要設立機制來淘汰競爭者。因此,書籍本身的物理特性製造一個印象,就是知識的樣貌只能是有條理、完整、經得起時間考驗、恆久不變,溫柏格稱之為書狀思想3。但知識的樣貌真的僅僅如此嗎?

網際網路下的知識

那麼在網際網路下的知識又是甚麼樣子呢?

知識必須裝在裡面,因其沒有任何界線。沒有界線,就沒有形狀。沒有形狀,就代表沒有根基。這點與一直認為知識必須有結構體不同4

知識的載體其實會影響知識的面貌。相較於印刷品,存在於網路世界中的知識有一特點:他並沒有結構,而是透過一個個節點連結起來。當用紙張來傳遞和保存知識時,知識被設限在一個非連線的媒介裡。每一本書皆是獨立個體,假如讀者沒有觸類旁通的本領,書本之間基本上互不相干,若要將書中的內容連結起來,取決於讀者的主動參與。但在網路世界中,超連結成為了一個將知識連結的渠道,那是不用讀者的投入乃能產生的連結效果。假如你在網路上閱讀一篇關於馬派/馬克思共產主義的文章時,會發現每一段文字大概都會附加幾條連結,例如與共產主義、馬克思、或者黑格爾費爾巴哈對馬克思哲學產生甚麼影響等相關的文章,讀者大概在半個小時內便能掌握了正在閱讀的文章的出處、脈絡與梗概,甚至就共產主義這個主題作延伸閱讀。也許你是因為馬克思而點進連結,若你按著文章內的連結指引步步往下,你很有可能最後讀的是關於《蘇聯解體如何引發烏克蘭危機》之類的文章。這是單純閱讀《共產黨宣言》的實體書做不到的事。

超連結讓你能在網路上遊走,其指向性讓我們可以不斷在文章之間穿越,我們的問題會隨著連結的指向而不斷延伸,超出原本想知的事。當問題不斷延伸的速度超越我們消化的速度,便出現因資訊過載而焦慮的問題。然而,資訊過載而焦慮也只不過是表徵而已,我們真正不適應的是,存在於網路世界中的知識結構不再符合以紙本印刷塑造出的認知框架。

以往紙張塑造的客觀性,令印刷品為主要載體的知識給人準確、可靠的印象。我們需要一些經過驗證的想法作踏腳石,每一個層級的停駐點都被經證實過,以書本塑成的知識體系如同磚頭疊加的方式固實起來。每一本書成為了知識的停駐點。因為所有的論據都需經過證實,所以知識被視作為世界的真理,反映自然的一面鏡子。

在網際生態下,知識由各種節點組織起來,並由一個網絡將知識組織起來。我們如何關注又會因起點,觀點,和關注事物而定5

不過,不同的是,若你是因為《蘇聯解體如何引發烏克蘭危機》而來,想了解烏克蘭為何無緣由被俄羅斯轟炸,按下文章內的附加的連結,你有機會接觸到民族主義、蘇維矣主義、無產階級、從而接觸到馬克思的共產主義,並產生一個印象:馬克思這傢伙的思想真是害人不淺!你仍然會了解到以上的主題,但你關注的起點,在超連結帶有指向性的加持下,與一個手上閱讀《共產黨宣言》的讀者相比,將使你對馬克思主義產生截然不同的感覺。

網路就如個野孩子

由於網路可以提供多元廣闊的連結,讓我們容易過份聚焦於網路帶來的資訊焦慮,加上沒有一個一錘定音的認證機構為網路上的內容把關,網路上不盡不實的內容也令人容易對網路感到不信任,甚至認為定網路只會創造真相、製作謊言,在提升知識的層面上沒有任何裨益。然而,這樣的評論其實是忽略了網路具創造性一面,其去中心化的結構對產生新知識十分有利。

知識向來身處在某個脈絡當中,這個脈絡從某種型式的網路中發展出來,並由某種連結加以維持 6

溫柏格認為,看起來微不足道的連結,打破了知識以往永恆的印象。在一切穩定、客觀的面貌下,隱藏了知識以連結為主的本貌。知識本來就具備社群的特質。它向來身處在某個脈絡當中,並從網絡中發展出來。即使在智庫和學校系所裡,把學者們集合在一起會變得更聰明,但是這種做法就是把專業知識集中在相對少數的人手上。再以達爾文為例,他的著作由構思到出版之後,都置身於一個有許多同僚和通訊對象的豐富網絡裡。他的作品問世後,先在科學界流轉起來,繼而進入了作家的網路,最後進入文化和歷史的網絡7。網際網路的出現,將一些想法得以在一個交織的網絡中流動開來,突顯了知識產生的條件源於連結,增加了改進知識的活力。

網際網路令專業知識浮現,許多有著不同思想和知識的人被連結到網際網路上8

以科學知識為例,專家認證仍然在網際網路有特別地位,只是專家與業餘人士的界線變得模糊,愈來愈多人提供資料,讓社群跟正式組織「糾結」在一起。我們可將資料放在數位儲存室,讓它們可以被人發現和重新利用9。對於一個科學家來說,知道前人的實驗時如何失敗同等重要。從出版的角度看,只有正面的結果才有價值,而甚麼事都沒有發生的過程,不太能夠發表論文。相較於此,在數位時代下,架構鬆散的網絡允許不同有識之士進行各種的對話,由一群人組織成的網絡反而可反覆咀嚼問題,從中引導出新想法,或者將一些零碎的想法加以發展,產生價值。這種對話的方式能加快知識的產生。科學家和業餘人士本有道認證的斷層,但透過網際網路,所有人都能伸手接觸,跨越這個斷層。當中的去階級化反而更符合科學的客觀性,也能使科學知識更快速普及於眾。

另一方面,網際網路正以相同的幅度重新定義科學知識。網路化的知識造就了以模型為基礎的新認知方式。單憑人腦很難對現實生活作出預測,但模型為主的認知方式,卻能捉摸現實的複雜性,只要不斷用資料餵食它們,就能將結果演練出來10。系統生物學家正是透過建構電腦模型,模擬幾百萬個元件互動時會發生甚麼事情。

知識成為了一種詮釋

存在於網路世界裡的知識,擁有去中心的連結結構,這也意味著我們可以經由不同的連結岔道對一件事進行了解。假如你在搜尋引擎上輸入了「叔本華厭女」的字眼,會將他的大作如《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排除在結果之外,但這不代表關於《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文章被刪減,而是靜靜地在流量之河中浮沉,直至有關鍵字輸入,將這連串的內容從流量之河中釣起。隨著關鍵字的輸入、超連結的多寡,有機會收窄、擴大、甚至改變我們對事物的認知範疇及方向。

另外,超連結的指向性,令我們對知識有著不同的體驗。這可以從兩方面體驗:超連結將作者的地位弱化;其次,超連結令每件事實都有連續、多方面,又互相連結的反駁方式。關於第一點,作者們在網路發表文章,大多會附加引文出處的連結,直接指向這些資料源頭的資料庫。讀者若對出處好奇或者不滿意作者的觀點,大可追溯源頭,然後從出處中找可挑戰作者的地方。拜超連結所賜,作者不再擁有最後的話語權。

若將超連結的威力進一步延伸,我們會因為可以追蹤其他連結,令一件事情多了不同、甚至互相駁斥的角度。以政治事件為例,民眾與政府之間的對立,令雙方只會找對自己有利的資訊來建立論述,以便爭取中間派或遊離份子的支持。雙方都能找到一個符合自己立場的角度來理解整個事件。在這個脈絡下,除了出現對事件放大縮小的情況,雙方也特別容易指責對方在釋出假新聞。

在網絡上待得愈久,就會看到愈多證據,說明我們不可能完全同意任何事情11

雖然網路上很難找到一錘定音的絕對權威,但認證機構仍然會存在,只是它不再像以往當沒有網路時發揮著決定性的作用。溫伯格認為,隨著知識受到超連結化,網際網路將不變的真理趕出知識的殿堂,改由讓觀點與詮釋進駐,為知識添入人性的不確定和不完整等元素。這不是廢除一些客觀標準,並主張所有觀點是相對的,而是網絡化的知識需要在一個特定的對話、脈絡當中進行,一些以事實為根據的詮釋會特別有份量,但並非無可反駁。物件的意義因人而異,我們會因為不同的立場對一件事懷有不同的態度與看法,箇中促成了一些詮釋,甚至辯駁的空間。

溫柏格認為,意見紛雜不代表世界沉淪,而是紙本媒介的限制下,眾多不認同的聲音沒有一個公開的發聲管道12,現在得到解放後,雖為世界增添一份紛擾,但同時也將世界複雜的一面還原。權威乃是一個停止的標記,人們被認證權威塑造的客觀性限制,對知識產生一種 「大家就事實得出同意結論」的樂觀態度。然而網絡世界的混雜性,暗藏著辯證的活力,想法、主題、事實和知識都置身在參照、討論和論證的網路裡,不斷變動和應用。

人性在認知層面上有顯著作用

當然知識也會有被人誤用的時侯,例如早在網路出現前,希特勒就曾誤用尼采的作品來強化自己的民族狂熱情緒的情況。將知識誤用其實並非網路上獨有的情況,雖然我們每天見證著這現象不斷發生,但我們仍塑造出這是網路獨有的問題,而書藉並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印象。與其說這是網路的過錯,倒不如說人們在認知上一貫涉及很多主觀因素,只是網路將人性在認知層面上發揮的作用披露出來:我們與生俱來就有找志同道合、進入 「同溫層」、與合理化自己立場的傾向。

溫伯格認為,同溫層某程度上是需要的。就知識的宏觀發展而言,持對立或異議的觀點實在必不可少,因為對立的觀點有助激發新思想,令真理愈辯愈明。但在可供持有異見人士的批判前,知識也需要擁有立場相同的人的共同努力下,才可以將一些零碎的想法加以發展成一個知識體系。在「共同創建一套知識體系」的前提下,共識與立場一致的重要也不可忽略。

以神學為例,神學乃建基於認同基督教的前設下,才可得以持續發展下去,無神論者的批評的確有助神學家發現自己的論點不完善之處,但批評者卻沒有替神學家們完善理論的義務,要「將知識完善」、將理論加以修正的責任,仍然落在神學家們身上。可見,一些學派的知識若要完善及修正,也需要一定程度上的共同認同。在這個意義下,溫柏格認為同類相聚也有其好處,沒有認同與承認的基礎,知識很難完善及修正。

另一方面,網際網絡上也存在著不同的「族群」,哪怕自己一直信以為真的事,對某些人來說,就是無法信服。溫伯格認為,網絡之大必定有愚昧的言論,面對網際網路上的公開性,我們只可以認同一個通則:

我們共有的,不是大家都同意的知識,而是共享一個大家始終意見不同的世界。13

假如我們認同存在於網際網路上的多元差異,或許就能接受:大得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所能把握,最後只能以 agree to disagree 的態度在網際網絡上安身立命。反對者可能會說,對於這樣的結論,彷彿是拿網絡生態沒辦法所總結出來的消極態度,但溫柏格認為,我們在網際網路上所體驗的焦慮,其實只是不斷印證世界太大了,人們無法認識一切的事實。

溫柏格的自相矛盾?

溫柏格一邊批評書本為主的舊知識型態,一邊用作為媒介的書本娓娓道來網際網路的優勢,他這樣做豈不是自打嘴巴,甚至愈打愈腫嗎?

這個問題蘊含了「他既然批評書本,便沒有資格再用書本」的前設。若回顧一下,他對印刷品的批評並非要完全放棄使用印刷品,而是希望打破一種對印刷品的固有迷思:書本上的知識必然客觀,甚至比網際網路更好。他更希望表達的是「書本不如我們想像客觀」的論點。網際網路與書本之間,並非對立,而是互補長短,關鍵在於如何選取合適的媒介,來達到訊息或知識傳遞的最佳效果。

溫柏格認為,在網際網路建構一個論述的好處是,作者不用為了滿足出版的要求而左拼右湊14,把兩千字便能表達的事硬寫成四萬字。作者能讓論述的篇幅自然發展。第二,網際網路允許讀者們即時反應,與作者交流討論。

即時反應的確能加快互動,但同時也犧牲了讀者可以就主題深思的空間。網路的迅速,反而時常壓縮反應時間,使得人們在一開始碰到問題、思考議題時,容易不夠深刻,甚至偏頗。書藉的實體性趨向循序漸進,比較不會讓人分心,而是接受作者的引領前進。若回顧書中探討的內容,溫柏格亦用書狀思想來表達:就是希望讀者能對網路有一個更連貫且全面的理解。加上他不只是純粹點評網路作為知識媒介有何種優勢,還透過回溯我們的認知方式如何受媒介演變影響。

當然若要保留箇中脈絡演變的綿延性,以書藉來表達自然更佳。溫柏格並非意在要讀者即時作評論,而是希望發揮導遊的作用,從印刷時代走到網際網路,以點出知識如何受媒介的影響有不同的特性,讓他的論述表達得更有說服力。讀者需要高度集中,才能體察當中的改變。

媒體意識的培養

溫柏格早在 2011 年時寫下這本書,他對網路革命的遠景無疑是樂觀的。但事至今天,網路遭認定為助長後真相的幫兇。溫柏格不斷強調網路有助交流與產生知識,更進一步認證了,網路本身具創造性的特質,但這樣的特質與後真相以「重組事實來炮製假新聞」的「創作」特點十分契合。 那麼我們該如何看待溫柏格對網路的看法呢?他的看法是否與現實脫節,還是仍有可取之處?溫柏格或許過度放大了網路的一些好處,但他的思考仍具拋磚引玉的效果,讓讀者得以自行培養一套對媒體識讀的看法。

溫柏格對網路的剖析為我們帶來不少啟發,尤其是在培養媒體意識方面,這可由他對網路設定的分析中看到。他審視了超連結、搜尋器、網路的連結結構,指出了我們的認知如何受這些設定影響。比方說,網路之所以有利知識生產,在於其即時性。他在書中指出了,快速反應及互動可加快知識生產,連續不斷的互動與連結,加快了消化問題的速度,縮減了提煉出解決方案的時間。當中連結的設計就是要促進某行動 / 反應產生 (call to act/ react)。

同樣地,我們可藉由他對網路的觀察,與日常經驗連結。從個人思考層面來說,留言機制鼓勵與別人即時的評論與互動,但還未將資訊消化便前往另一個網頁瀏覽等傾向,卻不怎麼有利。這與思考需要時間消化相左。當我們意識到連結有何等影響時,便意識到你愈要很快對一些事情作出反應時,愈要對這些反應警醒。溫柏格觀察及所提供的詞彙,有助加深我們對媒體的思考,提高我們對訊息與傳播媒介之間的敏感。

溫柏格的另外一個洞見是他道出了「書藉隱藏了世界原本紛擾的面貌,直至網路出現,還原了世界原本嘈雜的一面」。人本是複雜、我們對世界的認知都是複雜的,只是我們一直不察覺。我們的主觀意願很多時侯影響我們對客觀環境的認知,這點在網路世界中被徹底放大。在他分析網路帶來知識的型態與傳播改變時,再三提醒我們,人本具有追求一致的傾向。後真相所操弄的,恰是希望獲得與自己意願一致訊息的傾向。早在網路出現前,早有不少政治/宗教狂熱的份子,選擇相信製造出來的真相 (fabricated truth),這並不見得是全新現象。

人性對認知的影響不是不可以克服,而是需要極大的自制力來避免誤判。要做到此等境界便需要對媒體的設定特性有相應程度的認識。當我們了解到網路具創造性、鼓勵使用者作出即時反應、以及演算化的機制如何強化我們對一致性的追求等特性時,便會更加謹慎,提防掉進後真相的陷阱之中。即使落坑了,仍能意識到自己身陷其中,因為落坑而不自知,那是成為意識型態狂熱份子的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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