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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礼:在白纸上绘制未来(第3集) - 要与统治者竞争智商,而不是与公众

如何通过评估挑选出最佳策略?战术智慧体现在哪里?为什么某些人倾向于鄙视人民?思考社会时如何避免最常见的错误?是否可以将独行侠的力量汇聚起来?反抗者如何从暴政中识别时机?

欢迎回来!这里是第3集

如果您错过了前面的内容,可以在下面看到:


Q:我看到一些人只是在发起投票询问大家愿意采取哪种方法抗议,在截然不同的价值观下,这种投票结果基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 现在就是各种吵架,永远有人跟你说不要太激进,别惹恼了警察,就好像警察会因为你温文尔雅就不抓你了一样,或者告诉你把口号刷在厕所里没有用,等等 …… IYP总是说创造力,战术智慧,那究竟该怎么选择战术才能是 “智慧” 的?

iyp:如果您想要战术/目标更恰当和更高效,有一个简单的分析工具可以帮您。

方法是,根据6个关键参数来评估一个战术/目标的前景(价值几何),这些参数在一个表格中给出。对于每个参数,目标都有对应一定数量的分数,把它们加在一起,您就得到了该目标的总值。然后就可以比较不同目标的总值,选择最好的那一个。

非常简单,并且这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以帮助您养成评估的有益习惯。

一个小团体也能使一个国家瘫痪吗? 是的,可以 — — 通过对结构中最脆弱的节点进行打击。

在沙漠风暴行动中,美国特种部队准备摧毁伊拉克的防空系统。为此,他们在规划阶段将大系统分割成各个组成部分,并使用CARVER分析工具,确定了最脆弱的目标:一个小型通信掩体网络。对这一目标的精确打击可以使整个系统瘫痪,因为它破坏了雷达装置和导弹之间的连接。

这就是CARVER方法。它也适用于和平抗议活动(尽管形式会略有改变)。

您需要的是:一份目标清单,一个CARVER矩阵,目标值表。

CARVER 是:

Criticality 关键性 — — 衡量一个对象节点有多关键(对实现战略来说)。需要识别关键系统、单点故障(SPoF)或瓶颈(咽喉点)。

Accessibility 可及性 — — 确定入侵/进攻目标的关键系统、进程或资源的难度。

Recuperability 可恢复性 — — 确定目标从攻击中恢复所需的时间和成本。

Vulnerability 脆弱性 — — 确定目标的防御工事与攻击者的技能或资源之间的差距。

Effect 效果 — — 一项行动本身和对手的反应带来的有利或不利影响的强度和规模。

Recognizability 可识别性 — — 评估目标容易被发现的机会,而不会将其与其他东西混淆。

👌 以下是需要做的事:

1. 列出可能成为您的活动目标的子系统和对象的清单。

2. 将这些对象写进CARVER矩阵。

3. 计算出每个对象在CARVER量表上的数值,并将其写在CARVER矩阵中的 “对象” 列与字母 “C”、“A” 等的交叉点上。

4. 将每个对象的所有列的值相加写在 “总值” 一栏。

5. 比较不同对象的总值。

总值最高的对象是最有希望成功的目标。

那么如何拟定一个目标清单呢?首先,您需要找到一个寻找目标的工具。以下只列举,不再逐一介绍,如果您感兴趣,可以通过搜索自行研究。

1. 重心(COG) 的概念。

2. 对战空间的各种分层模型。这些基本上只是不同系统的清单:地理空间、物理基础设施、信息和逻辑空间、文化认同、人员网络、生产和金融网络。

3. 权力和合法性的社会学理论;“支柱”(Pillars of Support);福柯的权力“微观物理学”

然后,在所选择的框架内描述的系统应该被分解成各个环节、对象、流程。

目标清单就准备好了。

CARVER是一个分析工具,可以帮助您更有效地识别目标。

使用它,在您的社区、团队中进行讨论,0风险提升实战技能的好方法。

如果您和队友在线讨论,有一些比较安全的白板服务可以使用:

  • 比如 cryptpad,这是一个很容易的协作工具。它有富文本、表格、任务看板、白板、工作表、幻灯片等功能。有很多实例可选,大多在欧洲。您可以设置语言为繁体中文(没有简体字版)。
  • 再比如 ethercalc 是同样的工具,您的队友们可以同时编辑同一份表格。开源
  • 还有 Sticky Studio,交互式白板,可用于讨论复杂话题。可导出结果。
流传在中国网络上的漫画……
Q:交流的难度很大,可能超出你们想象力了。自由派精英主义者们只会谴责民众,中国人不行,社会不行,老百姓不行,劣根性,奴才命,言之凿凿,跟算命先生一样。几个小新闻就能让他们对整个社会、甚至种族下定论。二十年前这群人还曾经嘲笑成龙说的 “中国人需要被管着”,和 “中国人不适合民主”,现在他们用同一套方法把暴政的延续归因在暴政受害者身上。可惜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们,但以偏概全明显很傻啊。

iyp:有可能源于思考社会的方式的错误。不得不说,这种错误相当普遍。

存在两种思考社会的方式。一种是使用机械性的线性模型 — — 它相信行动总是直接实现目标、效率取决于努力、所有机构都履行合理的职能、一个团体的既定目标就能完全解释其行动 …… 等等,等等。在这种模型下的社会就像发条一样。这种方法也是现代社会观的特征。如今在足够广泛的圈子里它仍然是主流。

另一种是使用系统的、控制论的、网络的模型。它们发展于20世纪中叶到21世纪初,在理论上已经比较成熟,但还没有成为大多数人的常识,没有进入日常的世界观模式。这一过渡才刚刚开始。

第二种模型在建模的准确性方面具有毋庸置疑的优势。要推动这一过渡,意味着今天人们需要更多了解的是社会的日常层面:

1、这是一个复杂的系统。而且它具有复杂系统的所有漂亮的小特征 — — 波动、非线性过程、可预测性差。可以被巧妙地和战略性地使用。

2、我们的感知和本能适应于与小范围内的人互动,最多大概150人。重要的是要知道,小社会可能在体现大社会的特征,但是,一个大社会并不能复制小社区的所有属性。

那些在小团体中有助于评估情况的习惯和判断,到了大团体中就只会欺骗你。使用愤怒、同情、禁止或支持的愿景来描述大社会就像跟一颗人形萝卜对话。以偏概全是由个体行为引发的对集体的幻觉。那些小新闻、奇闻怪事,简单说,猎奇作为新闻价值的职业媒体加强了这类幻觉。

拟人化是一种误导 — — 不能简单的将个人的特征归于社会。大社会的行为绝不会明显。

3、在一个大的社会中,经常会有非线性的关系存在,这是发条爱好者们(如自由派和成龙)拒绝理解的事。

这意味着同样的行动,在不同的规模上,可能造成截然不同的影响。例如,消灭恐怖分子的成功行动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恐怖分子的数量;想要隐瞒一个消息的行为反而让该消息广为人知了;所谓的反腐只会越反越腐;开放很可能让人们更愿意自觉讲卫生并做好防护,而严酷的封锁反而增加了感染数量 …… 等等,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明白,合法化很可能会减少风险,而禁止只会使情况变得更糟。

发条逻辑的爱好者很难理解这是如何做到的,这也是为什么没有接受过系统理论或控制论训练的政客们会一次又一次地犯类似的错误。

4、预测的复杂性意味着对简单的任务(如购物清单、机器零件绘图)来说效果很好的传统规划会在复杂问题方面失灵。当与社会打交道时,要记得,为实现某些目标而做出的决定(以及这个最终目标的实际效果)是好是坏,事先不可能知道。在实际结果出来之前,坚持强烈的信念是很傻的;要意识到任何信念都含有错误的可能性;应该学会分散风险。

5、有机体的隐喻比机械的隐喻更适合用来描述社会。没有什么是整体的、不变的,一切都在变化之中。要想识别关键结构并以高度的概率预测大群体的行为是非常困难的。

社会更像是一个类似真菌的有机体,而不是一个建筑物。

Q;有些时候真的会给人这种感觉,大众比较蠢,很自私,人血馒头,拿别人的苦难赚流量。不是精英主义者那种对大众的鄙视,更多是担忧,害怕 “我一个人站起来反抗时没人支持我,我被抓走时可能就没人真正能帮我” …… 然后就拼命唤醒身边人,转发消息,帮人翻墙看真相。一直以来都假设这是最有效的行动,但后来逐渐感觉到也不过如此,即便翻了墙的,该傻的还傻,原本他们不关心的东西依然无法让他们关心 …… 很沮丧啊,你们总是说团结,我也很理解,但就是感觉很不容易,即便站在一起的一群人也是各执一词 …… 该怎么办?

iyp:“唤醒” 、“觉醒” 这类描述有点令人困惑,它在假设有那么一条线,在其这一侧是一无所知的,而另一侧就是茅塞顿开的。这用来描述个人都会很牵强;对于群体来说,事实上的状况会非常复杂。更普遍的状况可以说是,人们只是曾经别无选择,而不是一窍不通。

大众肯定只关心与自己的切身利益直接相关的事,这无可厚非。你我同样如此,否则想想看,地下室里乌克兰儿童的安危对您来说的紧迫性和明天就买不到新鲜蔬菜了相比,哪个更高?我们可以诚实一点。

最重要的是,责怪人民只会让统治者获益。分化、边缘化、孤立化异议人士,一直都是最有力的镇压武器之一,与此同时统治者用经济利益的胡萝卜和暴力铁拳的大棒并用,诱骗和威胁民众的支持和顺从;反对派的根本性战略始终应该包括与当权者竞争民众的支持度 — — 以爱为武器战胜支配性文化,赢得比胡萝卜大棒更多的东西

反抗者应该擅长利用局势。因为局势中总是埋藏着机遇。换句话说反抗者应看到更深刻的部分,而非表面上的 “支持还是反对”。

以清零政策为例。

曾经一直以来,网格化维稳和无处不在的跟踪监视在很大程度上是隐形的,并且只针对异议,尤其是那些一直被边缘化的、在重点稳控名单上的人。现在,同一套统治暴力基础设施被用于以防疫为名针对所有人,接近无差别暴力 — — 将阳性检测结果视为敌人,用红码作为武器,可以说是统治者亲手打破了阶级、意识形态、代际、性别、种族等这些系统制作来分化人民以便随时各个击破的标签,特权被降至最低,绝大多数人随时会变成阳性 “公敌”。换句话说,是统治暴力把人民团结起来了。

这本应是反抗者的天时地利。

异议人士的角色意识可能需要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突出智商优越性,其方法就是假设其他人都对统治暴力无感,这不仅没有必要,并且有害;社交媒体的影响力经济所制造的竞争环境也在激化人们彼此间的鄙视,以鄙视带来的优越感为 “奖品”。

所有这些都是反抗者的障碍。应该警惕。

镇压期间社交媒体上爆发的那些完全无意义的纠纷非常可疑。即便它们不是被操纵来削弱白纸行动本身的烟雾,它们也起到了同样的作用。如本系列上一集所指出的,在当前的局势下,新老异议人士的代际撕裂是最强有力的维稳手段。

https://twitter.com/iyouport_news/status/1597143272547586048

团结不仅是安全性的重要基础 —— 没有任何人能独自实现安全;团结也是对抗镇压的重要方法 —— 镇压者首先必须分化、拆散人群,才能各个击破。

尤其是,团结本身就是战术智慧,因为统治者永远不可能逮捕所有人,这意味着活动家必需选择那种与多数人的利益直接相关的议题发起行动。故,再一次,清零政策是一个提供给活动家的绝佳机会

要想集结到足够规模的抗议活动,您的议题就必须是足够多的大众面对的共同问题。组织者必须将此作为战略策划中的首要事项。
统治阶级比您更深刻地领会这点 — —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的叙事矩阵始终在努力将全民共同面对的灾难和威胁拆解为个体和小群体的 “特例”,以此来打破你们的凝结。统治阶级不断创造着各种神话,他们将严重的系统性不平等扭曲为 “你不够努力”,他们将侵犯人权的反加密审查制度扭曲为 “你有所隐瞒是因为你做了见不得光的事” ……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强调,知识分子要像活动家那样去思考,打破奥弗顿之窗让大众看到真正的灾难是所有人共同的灾难,无人可幸免。在这里看到具体解释

应该致力于在和平时期建立更广泛的团结,而不是用最具争议的话题引发辩论而不断趋向孤立。这至关重要。群众抗议活动通常需要由多个运动组成,它们为了共同的事业而联合起来。在抗议活动的高峰期,很难在这些运动之间建立基于信任的关系;相反,应该在紧张局势较低的和平时期建立关系。人心是重要的基础设施。

例如,2011年智利的学生抗议活动在很大程度上是成功的,因为他们把来自不同大学的学生运动聚集在一起,而不考虑这些运动的政治派别。2015年和2016年的南非 #FeesMustFall 学生抗议活动也是如此。成功之所以可能,是因为在不太活跃的时候,学生运动在采矿危机期间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和援助保洁工人时,各运动之间已经建立了充分的关系。在这些合作中建立的信任关系被带到了最终的学生抗议活动中。

Q:利用局势就是战术智慧吗?

iyp:是的。一部分。并且,您还可以创造局势。因为镇压/社会控制/统治暴力在很多程度上是线性的,这意味着您可以使用一些巧妙的方法吸引其主动导向对反抗者有利用价值的局势 ……

Q:到处都是孤独的人,行动者更是孤独,他们只能在社交媒体上用标签把自己留下的痕迹串联起来。我不知道这些零散的行动究竟能有多大的作用,很多行动距离权力中心十万八千里,网格维稳却近在眼前 …… 怎么说呢,就是感觉力量很微弱。现在镇压正在全面开启,行动只会越来越少 …… 是否有可能把力量汇聚起来呢?

iyp:是的,有可能,从零散的独行侠发展为发达的游击队

要解释它是如何实现的,可以使用一个很容易记住的形象来描述它 — — 那就是,结晶。

当盐溶液饱和时,结晶就会开始生长。

一开始,在多个点上,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了几乎看不见的晶体;继而在已经发生的地方,它们继续增长。

在某些时候,不同的领域可能会发生碰撞,合并,成为一个更大的领域/晶体。

独行侠指的是独自一人的行动,也包括很小的团体行动(比如没有任何组织背景的亲密团队);开放战线游击队指的是可以完全在局部区域内进行游击战的诸多分队的联合)。

从独行侠进化到游击队将分为几个过渡阶段。美国军方有一个概念被称为 “油斑”,指的是当对小面积领土的控制逐渐扩大时,新的据点就会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的据点会合并。这个动态就像浮在水面上的油斑。

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在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驱动力。在每个阶段都有一个最佳的行为形式。敏锐度过低而导致慢半拍行动类型可能是危险的。

👌 如果您对此感兴趣,有一些小原理您应该了解:

1、焦点效应 Foquismo。切格瓦拉用过:通过小团体的相当浮夸的行动为其他人树立一个榜样,将政权的软弱无能突出化。一个不可战胜的、无所不包的国家形象将由此出现裂缝。进击的实现越成功,在心理上就越容易让其他人加入行动

2、紧张局势上升。公民反击越成功 — — 国家就会越收紧螺丝;政权的反应就越是歇斯底里;经济形势就越糟糕。

国家不分青红皂白的镇压行动的受害者和穷人们会涌入各种非法活动,包括游击队活动。

不幸的是,不断加剧的紧张局势不仅对国家和政权不利,同时在社会、甚至在游击队本身中,都在破坏民主,强化专制的倾向。

在意大利政治恐怖主义的铅色年代,一些行动团体在所谓的 “紧张战略” 中故意利用这种效果。

萨帕塔发言人副司令马科斯以这种方式构建了他们的后现代格瓦拉,以避免紧张局势的影响。

3、抵抗组织的最佳组织形式会随着国家的衰弱和攻击的增加而改变。

这里有一个两难的问题:组织想要的效用越高,组织本身就会越脆弱。只要国家有足够大量的资源来施行镇压,小规模的自治团体和机动攻击就是最佳选择。

最重要的是要生存下来,接力火种,并表明有可能不断削弱国家的实力并且不容易被抓住。

作为常态,防守-进攻的平衡更趋紧于 “防守”;在当国家力量明显减弱的时候,平衡就会逐渐转向 “进攻”。原本是个别的独立的群体之间开始更多出现联系,而且数量增加。

4、抵抗运动的支持网络将在国外形成。

国外的组织部分是20世纪几乎所有地下组织发展的常规部分。此处的逻辑在21世纪并没有变化 — — 在冲突地区的组织要么受到维稳措施的严格限制,要么很容易受到伤害。将其带出国界,可以稍微缓解维稳措施,并提高地下协调的效率。

即,一个更开放的、并且也更紧密的网络。

这就是我们讲述叙利亚小酒馆的故事的用意(如果您错过了《与流亡组织对话:政治避难者如何在异国他乡继续奋斗》)。

但请注意,统治者很可能对境外侨民的重视程度远高于对本土公民,普京就是这样做的,加之跨国维稳仍然在某些程度上无障碍,故而,移民人口应该更多警惕而不是相反。

大致的流程就是这样的:专业性强的孤独者进行有效的攻击(对公众来说有可见的效用);其中一些独行侠可能被逮捕,但绝大多数人都将从中获得经验并决定扩大行动。其中一些人将会失败;更多人将会找到战友。多次行动后,那些久经考验的团体将开始为联合行动进行接触。游击队组织将从此开始发展。

Q: 那么按照这一逻辑,最大范围的团结应该能带来最强大的起义?强大到无法被镇压 …… 这是可能的吗?无法被镇压的起义?

iyp:是的,可能。一种极难被镇压的起义。它就在现实中存在。

📱 预告下集话题:

如何实现一种极难被镇压的起义?如何最大程度组合可借助的力量?如何理解中国当前的反封锁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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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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