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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寫作?

在網路上寫作的理由是什麼?為了紀錄分享?還是為了換取附加價值?我試圖找尋這些理由以外的可能。

在網路上寫作的理由是什麼?這個問題,我試著從對周遭生活的觀察和個人經驗來回應與反思。

首先,寫作的理由包羅萬象,包含紀錄、分享、換取附加價值、價值實踐等不同可能。在這時代,紀錄與分享乃多數人寫作的緣由,無論是記錄日常生活的幽默難過,或是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一個時代的「見證者」;紀錄與分享皆預設了他者,所有的紀錄並不只為提供自己觀看反省的空間,我們也慣於在記錄時思考:如何將這些紀錄轉化分享?要如何訴說才能夠讓別人理解而非誤解?要如何引起共鳴、或不引起共鳴?如此一來,意識到他者的存在,並試著給予回應,早已被含納進看似簡單的「紀錄、分享」的一連串行動。

更進一步地,紀錄與分享在這個時代擁有「可換得其他價值」的功能,這也成為不少人寫作的理由。近年不少紙本出版品乃集結作者過往於社群軟體所發布的貼文,或者,經營自媒體或能得到跨越時空邊界所觸及到的、來自四面八方的認同,進而提升本身媒體的價值,甚至獲得其他品牌的青睞並取得代言推廣的贊助。因此,這時代裡,為何寫作的考量可能包含兩個主要層次,裡面是朋友圈內的生活記錄分享,外頭是面向大眾的公眾言論發表,提升自己的人際網絡,甚至換取曝光機會與附加價值。

前述原因都並非我能認同的理由,所以相當長的時間裡,我不寫作,或是說我拒絕寫作。

探究到底,拒絕寫作的原因相當幼稚單純:不想成為一個追求利益的人。我以為,紀錄分享正是為了獲得人際關係裡的溫暖和同聲一氣,為了換取陪伴、支持或理解等的人際價值;我以為,經營自媒體便是考量到未來換取金錢價值的可能,為了可獲得的金錢,個人的真實心得與樣態,只能被壓縮限制窄化。簡單來說,我不想為了追求人際或金錢利益而寫作。

其實如上的思考,才是真正的過於狹窄。首先,寫作理由絕非僅著眼於金錢或人際利益的交換,可能包含作者本身的價值實踐,例如《卡塔莉娜》一書中主角的寫作是對當下情境的反抗與挑戰,在殘缺的身軀和人際鏈結中,努力創造維繫那些脆弱不堪的連結。再來,寫作理由可能同時是多面向的,令一位作者在寫作時需在金錢利益、人際利益和本身價值實踐等反覆來回度量。(而這也關係到我對「人」的觀點,相信人可以單為其價值實踐活著,不顧任何金錢或人際利益?如此單純的想法是無邪還是蠢?)最後,「利益」的意涵到底為何?利益單純指的是新自由主義裡凡事以金錢至上的價值觀,還是隱含了許多對脆弱生命的同情、同理與愛?總而言之,寫作理由可以更多元、單一寫作者可能同時抱持相異甚至相互衝突的理由、「利益」一詞還需要更深的複雜化等,都是我不該為了反對單純追求利益而抗拒寫作的反面論述。

那如果我想開始寫作,我寫作的理由是什麼?

先是為了嘗試,試著為讀者而寫。慣於將想法紀錄下來,但僅供自己觀看的我,長時間埋怨自己不被理解,卻未曾認真地花費時間與力氣讓別人有理解的空間與機會,習慣於躲藏逃避,這次企圖透過嘗試預設讀者存在的公開書寫,來將自己的想法剖析得更明確清晰、更容易被他人理解。再來是抵抗,抵抗不能浪費時間的現代性要求,寫作是光明正大而浪漫地浪費時間,每個字句的思忖耗費腦力與時間,但在這個常以金錢計量時間的時代裡,花了許多時間但沒有換取金錢,或是種必要的、能特別感受己身存在的抵抗。嘗試公開寫作讓他人理解與誤解,並透過書寫抵抗,正是我寫作的理由。

從拒絕服膺主流寫作之理由,到反思己身拒絕之事物的真實樣態,最後為當下的自己下錨,說清楚在自己所能意識到的範圍裡,為何寫作。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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