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西Marcy
瑪西Marcy

喜愛閱讀和旅遊,曾從事護理工作十餘年,現為自由工作者、部落客。 厭倦市面上過度強調正面能量書籍,畢竟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生命的體驗是從中汲取平衡,而非當影子不存在。著《下一次鳳凰花開》《表姊的佛牌店》

台灣旅日作家芥川獎入圍——《倒數五秒月牙》

(编辑过)

恭賀李琴峰以《彼岸花盛開之島》成為第一位獲芥川賞的台灣作家。用非母語書寫小說本就難事,更何況要駕馭到爐火純青之地步,寫到跨文化與日人一爭長短入圍文學獎更是難上加難,思及此便激發同胞愛,深感非支持不可。

能揮灑自如運用兩種語言,並非她早年接觸日語,實際上她十五歲才開始自習日文,之後就讀台灣大學中日文雙主修,直至二〇一三年移居日本。精湛文筆主要來自她對語言精準要求,就連翻譯自己的作品,也不斷強調力求屏除日文中譯腔,接近「透明的翻譯」理想,達到如同閱讀華文原創的美感。

《倒數五秒月牙》收錄兩篇中篇小說,第一篇〈倒數五秒月牙〉描繪暗戀情愫,一個非常輕淺的故事,沒有什麼反轉,卻耐人尋味;林妤梅於二〇一一年赴日攻讀研究所,結識日本女孩實櫻,畢業後實櫻反而到台灣教日文,而妤梅留在日本,五年後久別重逢,縱使無望(對方已婚),心中那些欲說而未說,甚至不該說的複雜情緒似乎在月夜下隱隱浮動。第二篇〈聖夜絲〉則描繪種族、文化、語言、興趣差異的同志情人間隱藏著不安、妒忌、焦慮、孤獨等情緒,愛情讓人猶如異鄉人深陷語言囹圄之痛苦。

痛苦是創作的養份

李琴峰以日語書寫得獎已非第一次,早在二○一七年便以日語小說《獨舞》獲選日本第六十屆群像新人文學獎優秀作品,更在今年三月三號以〈北極星灑落之夜〉獲日本藝術選獎文部科學大臣新人獎。從她接受今周刊的訪問得知,她成長於傳統父權家庭,從小被迫服從,活在苦悶壓抑的成長氛圍中,而高中時因察覺同志傾向而產生罪惡感,青春期到大學時更有自殺意念,更遑論心儀的女同學自殺帶給她衝擊。

在了解她的生長背景後,不難發現《獨舞》和《倒數五秒月牙》多少都帶有類自傳書寫的意味,雖未知她能否從創作中獲得療癒,但過去的痛苦歷程已然是她創作的養分。

獨特細膩筆觸

沒有陳雪的辛辣情欲,不是邱妙津的激情刻骨,是用一種很淡雅的筆觸,創造出空氣中似有若無的曖昧,描寫跨文化國籍的細膩情感,讀來清新雋永留有餘韻。她的文字有種獨特風格魅力,善於細緻刻畫隱晦心境,帶點壓抑和敏感,像小心翼翼守著合宜的禮法,避免搓破那薄如蟬翼的界限。

久別重逢之時的擁抱是有時間限制的,在對方放手之時需敏感察覺對方的動作,自己也必須在那時間點上放手,否則便可能侵犯到名為友誼的疆界,而殘留些許尷尬氛圍,在過往的人生裡我已然本能的習得跨越看不見的界線可能導致毀滅 。——〈倒數五秒月牙〉

但當記憶中的身影實際出現在眼前時,我卻反而迷惘起該用何種表情迎接,又該如何出聲搭話了。臉部肌肉一條條僵硬起來不聽使喚,斟酌笑容份量的方式在那瞬間也已迷失。——〈倒數五秒月牙〉

道路往前走去遲早會遇到岔路,我們便只能拖著長長的黑影,背對背朝著不同的方向各自走去。——〈聖夜絲〉

出櫃與死亡意象

在《獨舞》、〈倒數五秒月牙〉、〈聖夜絲〉都出現死亡、逃離意象,譬如在〈倒數五秒月牙〉,十五歲的妤梅因被父母察覺性向慘遭毒打,憤而離家逃經墳場時,她不禁幻想棺木中的屍骸,甚至在廟宇中以石塊擲筊自己是否可以活下去那段,多少對應到作者本身的成長經歷;其實出櫃或被出櫃,是坦然面對還是帶著罪惡感活下去,對女同志來說都是非常痛苦掙扎,她可以是徹底的死,或重生。這種恐慌糾結的心境在《鱷魚手記》也可見一斑。

圖片來源:聯合新聞網
厚實中文基礎

正當台灣、日本多數人探討文言文、漢學是否必要、有用時,李琴峰罕見在當代小說中置入七言律詩,非引用古文,是中文系她技癢創作,亦是對當代文學新的嘗試、刺激。話說某網站二○一六年調查日本人再也不想學的科目,漢學囊括男性第一名和女性第五名,日本網友留言學日本古典和歌都難,更何況是中國文言文?但儘管吵了廢漢文教育一百年,漢文仍還在日本課綱上。

日暖風柔櫻雨細,翰林院裡業方成。

織花振袖羞紅杏,翠雨瑤簪勝紫瓊。

典論一篇焉易作?儒林七載正堪榮。

書樓莫使埃塵掩,問學途如萬里征。

——〈倒數五秒月牙〉

在這麼多獎項加持下,李琴峰作品將被更多人看見和喜愛,只是在美好的文字、故事、情感底下,那些痛苦也是不可忽略和抹滅,希望透過文學作品,能讓更多人學會體恤和尊重不同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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