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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來了

近來的天氣多變,但春分過後,還是要走向春天的。

身體生了病,卻弄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到了一定年紀,難免會對自己的小風小雨,都有了一絲擔憂。這不是說更膽小,但其實和膽小一樣,事情真的很難分辨得清楚。

魯迅重病那次,曾經在夜裏讓許廣平開開燈。許開了燈,問他,要做什麽。魯迅說的是胡話一樣的言語,他後來寫在自己的雜文中,說是要聽聽這裏,聽聽那裏。他要表達的意思只能放在自己文章里,否則,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無法在當時弄清楚。

人病了,就很難讓其他人再像從前一樣相信自己,特別是重病,即使還清醒,恐怕也只能當作胡言亂語。

但也有反過來的,我們今天能夠看到很多臨終的話,但你能說他們都是真的,或者說都是現在我們知道的這個意義嗎?

我每每看到這樣的故事,總覺得這很像魯迅在另一篇文章里提到的情景,本來開心的旅行,卻在開端莫名其妙地被考問了一個作業,然後從上到下,從父母到僕人,從房間內到房間外,從船下到船上,只要有人,就都在等待。這種等待變成壓力,順着所有人的目光,彷佛讓頭頂的陽光,熾熱百萬倍,然後烤得人心焦,烤得身體冒汗,燥熱,卻無法解脫。

對於所有沒人信任的導師,他們臨終的時候也是如此,無論他們說過什麽,還是做過什麽。我們都已不知真假,只能聽着那些流傳下來的話語,並且將自己的信,放到他人的信之中。

唉,說得多了。

人有傾吐的慾望,一定是因為孤獨,也是因為迷茫。

有人如此說:當有人接近,不管是誰,都能熱情地回應,說出很多很多真心的話——這不是真誠,而是孤獨。

春天來了,真的來了,我看着水邊的人,還有那原本就保持着緑色的樹,也有那些灰色的土,誰能不說這是春天來了呢?

天也長了,每一個清晨,都比前一個要來得更早,彷佛是迫不及待。我也迫不及待,因為喜歡,也因為懷念。但你的春天,畢竟與我的不同。我們同樣喜歡這美麗的日子,但各有各的美麗,我很喜歡你和我不同,也希望你能明白,這種不同讓我們更喜歡彼此的美。

只是,雨也悄然而來,風也從不缺席,我們所知道的大自然,總是明暗相伴,從不孤單。它喜歡黑,也喜歡白,喜歡熱,也喜歡冷,溫暖在她的眼中,寒冷也在她的眼中,什麽時候她回頭微笑,也將對前方綻出笑臉。

寫到這裏,我又想起那部意大利的電影,然後便是另一部。

一部電影講了一個男人,喜歡了一個女人,他騎着高頭大馬去追她,他保護着自己的兒子,然後終於讓兒子見到了終極奬品——一輛貨真價實的坦克。

一部電影講了另一個男人,他瘦得讓人感到一種憐憫,卻依然為了一輛自行車走在大街小巷,每一天都是可能墮落的一天,每一天也都是可能得到拯救的一天。

我的生命里不止這兩部電影,也不止兩本書,更不會只聽過兩首歌,沉醉在兩個吻……若是如此說,你會明白,你大概就能懂得春天來了,我很高興。但也可能沉默。沉默不是一個謎語,只是一種會心的注視,等着,等着,等着一切明媚起來,等着一切溫暖起來。

大地復蘇,花朵盛開,鳥兒從南方回來,流水從高山落下,冰雪融化,朋友久別重逢,歌聲再一次響徹純淨的天空。

這時候,你會願意成為一隻海鳥的,因為溫柔是此時的主調,自由回到了心中,而我則選擇繼續沉默,花的芳香一般,花的靜靜等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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