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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了,喜看文章,偶而寫寫。

憶當年一件開心事

我心想萬隆這麼大,沒地址好難找啊!於是我問老頭怎麼回事,他告訴我,他剛乘火車來萬隆投靠他的侄兒,錢包丟了,侄兒的地址在錢包裡。

大概是2018年時,我和家人從香港回印度尼西亞萬隆家鄉游玩,當我們乘坐的汽車駛進萬隆卡鐸‧蘇布羅多將軍道 (Jl. Jen. Gatot Subroto) 之後,就望見前面路口的三角形草地上,有一輛坦克車,它停泊在草地上的一個約一公尺高的混凝土台上。啊,是這輛獨立戰爭時立過戰功的英雄坦克啊!想當初我回國升學前的少年時代,它就已停泊在那裡供人瞻仰了。現在,過了五十多年,我已然白髮蒼蒼,它依舊巋然不動地停泊在那裡!

我為英雄坦克感嘆之際,不期然地聯想到當年發生在坦克斜對面街邊的一件小事。

當時是六十年代初期,我在那裡的一個補車胎地攤,看補輪胎師傅為我補電單車(摩托車)輪胎的時候,遇見一個老頭子,他是乘馬車來的。馬車在地攤前面的路邊停下——當年萬隆的汽車還很少,馬車還可以在馬路上自由行走——馬車夫揚聲問補胎師傅,問他知不知道老板名叫阿勝的輪胎店?師傅問有沒有地址?馬車夫指一指坐在後座的那個老頭說,老頭子什麼地址也沒有,只吩咐找輪胎店查問,找了一個上午,怎麼找得到呀?

我看馬車夫滿腹牢騷的樣子,再望望那老頭,見他是一個精神困頓、身材削瘦、臉頰凹陷,額頭上有幾條像火車軌般深深的皺紋,頭發剪得很短的白發老人,從他曬成深褐色的皮膚,會以為他是當地巽達(Sunda)人,但是看見他的明顯的單眼皮使我知道他是華裔。我心想萬隆這麼大,沒地址好難找啊!於是我問老頭怎麼回事,他告訴我,他剛乘火車來萬隆投靠他的侄兒,錢包丟了,侄兒的地址在錢包裡。現在他只知道侄兒名叫阿勝,在萬隆開一間輪胎店。 我想馬車走得這麼慢,那老頭的資料又這麼少,什麼時候才能找得到哇?看來老頭遇到大麻煩了。於是我叫老頭下車,我說我用電單車帶他找會更快。

老頭從馬車上下來,他穿了一件褪了色而且很皺的舊襯衫,和已洗得發白的黑色斜紋短褲,腳上穿著一雙很髒的舊球鞋,他脫下右腳穿的球鞋,從鞋裡抽出一張鈔票,遞給馬車夫,馬車夫看了看鈔票,卻不接,說走了半天才給這麼一點錢,太少了。老頭說錢給扒手偷掉了,沒有錢了,本來以為找到阿勝才拿錢還車費的。我摸了摸褲袋,還好,除了補輪胎的錢外,還有準備交學費的錢,於是我抽出一張鈔票給馬車夫,馬車夫看了看鈔票,伸手接了,說聲謝謝,就轉身上馬車走了。

我問老頭,除了阿勝和輪胎店之外,還有其他的資料嗎?他說,他的侄兒很信佛,和一個大庵堂的人很熟悉,找庵堂的人問也許會知道,但他不知道庵堂的名字。我聽了心裡歡喜,大庵堂沒幾間,容易找,就先找庵堂查問吧。

草園街的庵堂

  輪胎補好之後,我叫老頭在電單車後座坐好,他的行李只是一個很小很舊的行李袋,挎在肩上就行了。我載著他到較近的草園街一間庵堂,院子前面的鐵門關著,我按了門鈴,一會走出一個中年婦女,我把來意對她說了,她搖搖頭說不認識。我看老頭露出失望的神情,我安慰他說,不用急,再到下一間庵堂找吧。

我們很快就到了另一間在芝巴達街的庵堂。按了門鈴,一會一個齋姐——當年萬隆庵堂的修行人,都是不落發的女修行人,我們稱她們為齋姐或齋嫲——她打開木門,隔著鐵門和我們講話。我把情況對她講了,她問:“阿勝姓什麼?”

 “姓楊,叫楊春勝。” 老頭回答。

“那就對了” 齋姐說,“他會來這裡,但現在不在,你們到他店裡去找吧,他的店在阿斯打納新街xx號,靠近茗園酒家。”

我聽了感覺就像放下心頭的大石一樣,鬆了口氣。謝過齋姐,就載著老頭去找那楊春勝的店,很快就找到了,真的是賣輪胎的店,裡面有個二十歲上下年紀的女孩,我把事情對她講了一遍,她哦了一聲,面向老頭問:“這位就是傑叔公嗎?有聽說過傑叔公要來的。”接著就熱情地招乎她的傑叔公坐下。我看這老頭——傑叔公的臉上綻出了笑容,困頓的神情已是煙消雲散了。我知道找對了地方,於是向他們告辭,傑叔公連忙站起來,說:“馬車錢還沒還給你!”我笑著搖手說:“小意思,不必了!”說完就離開了。

我跨上電單車,把車開得風也似的快,身心都有說不是出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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