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爾索
默爾索

成為一個故土的異鄉人。

從《飢餓游戲》到烏魯木齊

白紙革命在即,我們能從一部電影裏學到什麽?

儅白紙革命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可能還有很多人對這件事的起源、經過和可能帶來的影響都不太清楚。也許你覺得我是在亂説,但我身邊確實有人如此。爲了能夠更通俗地説清楚這個事件,我打算以一部電影為藍本,去描述這件事,也就是《飢餓游戲》。

《飢餓游戲》這部電影及其原著小説的評分都不高,但其劇情仍然能在一定程度上給我們帶來一定的啓示。在這之前,我想先簡單介紹一下這部電影的劇情。如果你已經看過了這部電影,你可以跳過以下部分内容。

在原著小説的世界觀裏,主角所在的是一個名叫帕納姆的獨裁國家,獨裁者名叫雪諾。帕納姆有十二個地方行政區和一個名叫凱匹特的首都特區。地方行政區分別以數字命名,主要作用就是供首都特區的民衆剝削,爲他們雍容華貴、極盡奢靡的生活提供各種物資。地方行政區的民衆吃不飽飯,穿不暖衣,但是首都特區的民衆卻能人人都穿奢侈品服裝,食物多到他們甚至專門發明了催吐藥,只爲能夠吃下更多東西。在帕納姆,每年都會舉辦一個名叫飢餓游戲的大逃殺競技比賽並進行全國直播。飢餓游戲會隨機從每個地方行政區隨機抽選兩名青少年作爲“貢品”,隨後這二十四名青少年會被投送到諸如叢林、山陵、荒漠之類的仿真競技場裏面拼殺,最後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活下來的那個人將會獲得前所未有的榮華富貴,下半輩子吃喝不愁。

在講解《飢餓游戲》的詳細劇情之前,我們首先要知道飢餓游戲存在的意義。它的存在意義很簡單,一方面是煽動仇恨,另一方面是產生威懾。在飢餓游戲的背景下,各區之間必然是敵對、仇視的關係。只要各區之間是仇視的關係,那麽他們就無法團結起來,這樣雪諾的獨裁統治就是穩固的。另一方面,完全沒有人權可言的飢餓游戲本身就是一種威懾。言下之意就是首都特區的特權民衆們根本不在乎地方民衆的死活,你們這些家夥不過是供我們娛樂的螻蟻。一旦地方民衆認同了這一點,他們就無法意識到自己生命的價值,自然也不會想到要反抗。

所以爲什麽說《飢餓游戲》和白紙革命有著共通之處?因爲飢餓游戲本身存在的意義,就和中共當下的防疫措施一樣,它既不是爲了科學也不是爲了生命,而是爲了管控和威懾。通過防疫措施把人們分化成清零派和共存派,使人們互相敵視,這樣人們就無法團結起來瞭解疫情背後的真相,這是煽動仇恨。通過防疫措施把人們控制起來,你不聼話我就弄你,這是威懾。但是飢餓游戲本身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這個缺點也是直接導致飢餓游戲本身秩序完全崩壞,甚至最終導致雪諾政權崩塌的根本,就是沒被抽中的年輕人可以自願成爲“貢品”的替代者。

在電影中,女主凱特尼斯的妹妹被不幸抽中成爲貢品。爲了保護妹妹,凱特尼斯自願代替妹妹參加飢餓游戲。這在以往的飢餓游戲中是從來沒有過的。在人們的觀念裏,飢餓游戲是殘酷、血腥、沒有人情味的代名詞。代替別人參與游戲?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到了凱特尼斯這裏,她卻願意爲了親情而捨棄自己的生命,這也使得凱特尼斯這個角色有了一種超乎世俗規則的神性。她的身份代表了一種愛,一種能夠打破各區之間的行政壁壘的對家人的愛。也正是凱特尼斯的這個舉動,讓人們開始意識到,原來飢餓游戲并不總是血腥殘忍的,參與的人之間也可以是有愛的。這種情況等於是直接剝奪了飢餓游戲存在的合理性。因爲飢餓游戲存在的意義是抹殺愛,讓人們互相仇視、分裂。可是自願替代的規則卻讓這個游戲有了一丁點的人道主義,而正是這一丁點的人道主義,最終導致了帕納姆整個國家制度的崩塌。這種情況在中共的防疫措施裏也是可以看見的。在中共的宣傳裏,防疫必然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任何其他的事情都不能有例外。所以在新聞裏,我們會看到致力於把人封死在家裏的社區工作人員會受到表彰,反倒是破例接診無核酸證明的病人的醫生會受到懲處。正如絕對的黑暗會很容易被微弱的光亮所打破,在這種需要極盡人性黑暗面才能實施下去的體系裏,任何溫情都有可能成爲致命的威脅。

在隨後的比賽裏,凱特尼斯的種種舉動也更加印證了這一丁點光亮對黑暗帶來的衝擊。

在賽前準備的時候,凱特尼斯認識了來自第十一區的年僅12嵗的露露。露露就像是凱特尼斯的妹妹一樣,也是在非常小的年紀便被不幸抽中。毫無疑問,這樣一個手無縛鷄之力的小女孩是不可能在飢餓游戲中活下來的。所以在剛認識不久,凱特尼斯便決心要保護露露。在比賽開始過後,凱特尼斯也順利和露露會和,並開始一同努力,儘管她們都知道哪怕是最好的結果,她倆也只能活一個。但是不幸的是,露露在一次衝突中身亡,凱特尼斯并沒有保住露露的性命。

那麽凱特尼斯做了什麽呢?她在全國直播比賽的過程中為露露辦了一場小小的葬禮。這是以往的比賽中絕不可能出現的情況。正如前文所述,飢餓游戲是極其惡劣、黑暗的比賽,每個人的目標都是殺死其他人,即便是短暫的結盟也改變不了這個結局。所以在面對隊友的死亡的時候,參賽選手們不會也沒有必要對此感到悲傷,甚至可能因爲少了一個競爭對手而感到高興。可是凱特尼斯并沒有把露露當作競爭對手,而是把她完全當作了一個需要保護的小妹妹,甚至還不惜爲她辦了一場葬禮。凱特尼斯的這一舉動等於是完全擊破了飢餓游戲存在的意義:這個游戲并不總是黑暗的,各區之間的民衆互相之間也是可以有愛的,也是可以團結起來的。

説到這裏,就不得不提賽事的主理人塞尼卡。每届的飢餓游戲都會有一個主理人,他們需要通過監控來掌握各個選手的狀態,然後通過一些特殊的機關來控制選手的一些行爲,避免選手們消極比賽,同時以此來爲比賽增加趣味性和收視率。毫無疑問,塞尼卡在直播中犯下了一個致命錯誤,就是儅凱特尼斯在為露露版葬禮的時候,他并沒有選擇把鏡頭切走,而是對整個過程進行全程直播,並希望凱特尼斯出格的舉動能帶來更高的收視率。隨著葬禮的結束,正在觀看直播的雪諾的臉上愈發凝重,而塞尼卡還在爲高漲的收視率而竊喜。也正是凱特尼斯的舉動以及塞尼卡的“配合”,直接讓露露所在的第十一區發動了暴動,其他區的民衆的心理也開始動搖。

毫無疑問,塞尼卡對飢餓游戲的理解是有問題的。在雪諾心中,飢餓游戲是一種管控和壓制的手段,其目的是爲了維護自己的權力。而塞尼卡理解的飢餓游戲,真的只是一個娛樂比賽。所以塞尼卡所有的行爲都是爲了博得更高的收視率,至於觀衆們看完過後會怎麽想、怎麽做,他也許并不是不在乎,而是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塞尼卡就如同中國内地長期遭到消息封鎖的普通民衆,很多事情并不是他們不在乎,而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例如李佳琦在六四前夕直播的時候,因爲將蛋糕拼成了坦克的形狀就被全網封殺。毫無疑問,李佳琦這麽做是爲了凸顯蛋糕形狀很可愛,是爲了更高的收視率和銷售額。可是他不知道六四是什麽日子,更不知道在那天聊到坦克又是多麽危險的一件事。所以他就這麽做了,殊不知背後的老大哥看到這一切早已氣歪了鬍子,最後給他“光榮賜死”。長期的信息封鎖,以及娛樂至死、使人弱智化的氛圍,讓民衆已然失去了求知的渠道和能力,甚至讓民衆因爲不知道某件事而被判罰。這裏面匪夷所思的地方就在於,我可以確定我知道什麽東西,但我無法確定我不知道什麽東西,而現在我卻要為一件我無法確定我不知道的事情負責。所以在片尾,儅塞尼卡被賜死的時候,很多人會爲他喊冤。因爲塞尼卡的行爲是很蠢,但這種蠢并不完全是他的錯,而是帕納姆王國對首都區民衆長期弱智化帶來的結果。儅一個社會要求一個人是弱智并且一直致力於把他變成弱智的時候,最後他真的成了一個弱智,你能責怪他太蠢嗎?我覺得不能。

然而塞尼卡的弱智操作遠不止於此。就在比賽進行到最後的時候,凱特尼斯和他的青梅竹馬皮塔成爲了最後存活下來的兩個人。根據規則,他們倆必須試圖殺死對方,因爲比賽最終只能有一個贏家。根據塞尼卡的想法,這種來自同一區的選手的互博是最有看點的。而且根據賽前的營銷,皮塔還被曝光喜歡凱特尼斯。還有什麽劇情能比鴛鴦互殺更有意思呢?

直到皮塔從衣兜裏掏出一把毒漿果,說他們倆可以一起吃掉這些果子,共同赴死。

沒有人知道這一把毒漿果是什麽時候被皮塔藏進衣服裏的,包括塞尼卡。皮塔拿著毒漿果,說他們可以一起死,這樣比賽就沒有贏家,飢餓游戲存在的意義也就喪失了。毫無疑問,這樣做的話,對於帕納姆王國的輿論宣傳必然是極其不利的。就在二人正準備吃下漿果的時候,塞尼卡緊急宣佈本次比賽可以有兩名贏家,凱特尼斯和皮塔同時贏下了比賽。塞尼卡的這一反復無常操作毫無疑問給代表著終極權威的帕納姆中央政府帶來了巨大的蒙羞。這些現象暴露了帕納姆中央政府并非全知全能,以至於對於兩個來自貧困區的少年少女都會失去控制。這些現象將會給地方民衆造成一種印象,就是帕納姆中央政府并不總是能控制他們,他們是有反抗的空間的。這種思維一旦形成,對於帕納姆的極權來説將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正因如此,塞尼卡最終被雪諾賜死。

凱特尼斯和皮塔的這種反抗方式和反抗結果也非常具有歷史色彩的。假如我鬥不過你,在你傷害我之前,我先傷害自己,這樣就能使你的傷害失去意義。雖然自身死亡的結果不會被改變,但是其思想上的意義卻是截然不同的。這種行事方式讓我想到了藏族僧人的自焚行爲。根據藏傳佛教的教義,僧人是不能訴諸暴力行爲的。也就是説,對於僧人來説,他們就算心中有萬般不滿,也不能去示威游行。既然不能對外訴諸暴力,他們采取的抵抗方式就是自焚。通過自焚,他們得以表達自己内心對規則的不滿,同時又不至於傷害他人。在沙皇時期的俄國也有過類似的案例。有些被流放的犯人並不認可當局對自己的指控,他們的反抗方式便是絕食。他們認爲,自己吃了監獄的食物,就等於是認同了自己是犯人的身份;只要不吃監獄的食物,就算是餓死,也等於是作爲一個自由人的身份餓死的。再往後,甚至在勞改營裏興起了自殺的浪潮,無數犯人通過自殺來表達自己對流放和罪名的不認同。這些行爲必然會引發當局的不滿。因爲根據當局的宣傳,這些人的生活應當是光明的。在中共的宣傳中,藏族僧人們的生活是自由且滿足的;在沙皇的宣傳中,那些被流放的人都是罪犯,他們都是帶著改過自新的正面態度被流放的。這些人都是以一種正面的態度出現在公衆的視野中,然而現實裏的他們卻在試圖自殺,這明顯是不合理的。所以在自殺、絕食之類的現象出現過後,極權政府都會開始試圖阻止人們自殺,甚至一度出現“自殺違法”的可笑狀況。然而縱觀歷史,中共曾打著“解放”的名號對藏人進行大舉屠殺,被流放的俄羅斯人也有很多是死刑犯,但當這些注定死去的人真的想去死的時候,當局卻又不准他們死了。

要分析這些情節和白紙革命之間的關係,我們可能首先還需要從過去開始説起。被喻爲吹哨人的李文亮醫生在2020年2月7日因病身故。在他死後,他的微博便成爲了一個大型樹洞,無數人在他微博的評論區抒發自己内心的不快。在2020年6月19日,李文亮微博下一百多萬條評論被刪除,評論功能被屏蔽。中共之所以會這麽做,除了要建立正確的集體記憶,同時也是爲了能夠抹殺人與人之間的溫情。正如飢餓游戲的本質,極權政府需要的并不是民衆的團結,而是希望民衆之間能夠互相敵視、仇恨,甚至是廝殺。包括後續對《四月之聲》的封殺、將防疫黑鍋甩給社區等一系列類似的操作,其目的都在於此,也就是“鼓勵群衆鬥群衆”。

事實上這種操作模式并不完全固若金湯。亦如沒有人發現皮塔私藏了毒漿果,中共也并不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發現輿情危機。就在輿情還沒變成危機的時候,輿論總是能夠偷跑。所以《四月之聲》即便遭到了封殺,但也有海量的民衆看到過。在這些輿情偷跑出來之前,民衆們並不知道對方是怎麽想的。因爲在中國内地,人們彼此之間不可能暢聊自己的政治觀點,更不敢公開表示自己反對政府。在這個基礎上,所有人之間都是互相不信任的狀態,就像看著飢餓游戲直播的地方民衆一樣。可是總有輿論偷跑,就像塞尼卡對凱特尼斯的溫情行爲的不作爲,會一點點地把民衆逐漸團結起來,讓民衆知道自己原來並不孤單,大家也是可以團結起來反抗自己所不喜歡的那些東西的。所以烏魯木齊大火最終誘發白紙革命,并不一定因爲這場大火有多麽可怕。因爲類似的事故實在太多,甚至比這更慘的也有,比如貴陽轉運大巴翻覆事故,但卻并沒有引發如此大的反抗浪潮。烏魯木齊大火等於是把之前輿情危機中民衆積纍的怨氣和團結一同爆發了出來,所以才誘發出了後面的白紙革命。

當然,這些被不小心釋放出來的溫情并不完全是白紙革命的誘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就是中共災難性的公關。

就在烏魯木齊大火過後,有關部門及時召開了發佈會,聲明火災的原因。他們的答復是什麽呢?是小區沒有封門,是居民違規使用電器,是居民逃生能力太弱。可是對於最關鍵的一個問題,爲什麽消防車會被大量無法啓動的小轎車堵在小區門口,他們卻閉口不談。甚至於說,即便這場事故真的完全是一場自然發生的意外,和封控沒有一點關係,有關部門的答復也並不合格。當大家都在氣頭上的時候,他們首先的做法是將責任都甩給民衆,而不是試圖自己攔下一些黑鍋。哪怕他們說是他們消防措施不到位,或者説消防宣傳不到位,假裝道個歉,這個事件最終都可能不會誘發出白紙革命。中國人經常説日本人有“躬匠精神”,因爲日本官員很喜歡鞠躬道歉,卻從來不解決真正的問題。但另一方面,我們也不得不承認,道歉有時候真的有用。可是極權的一大問題就在於,他們永遠是傲慢的,絕不會承認自己是錯的,所以烏魯木齊政府才會肆無忌憚地把鍋甩給民衆。也正是這股傲慢,成爲了促成白紙革命的最後一根稻草。亦如凱特尼斯和皮塔最後贏得比賽,沒有人會認爲政府舉辦飢餓游戲是不人道的,他們只會覺得是塞尼卡恩賜了兩人一起活下去的機會,凱特尼斯和皮塔是兩個幸運兒。可是他們是否真的幸運,他們自己内心想的是什麽,沒有人在乎。可是雪諾似乎要比中共更聰明一些,他深知凱特尼斯已經有了圖騰一樣的特徵,是斷然不能隨意抹殺的。不然就可能會像李文亮微博被控評,或是烏魯木齊大火一樣,點爆人們心中積蓄已久的憤怒,引發無盡的反抗浪潮。所以雪諾并沒有試圖掀起輿論攻勢,說凱特尼斯和皮塔是利用規則漏洞的僞君子,反而還給了他承諾的獎品——作爲飢餓游戲贏家應得的榮華富貴。

但另一方面,凱特尼斯這個人是一個巨大的隱患。只要凱特尼斯還活著,大家就永遠記得她在比賽中的那些充滿溫情的舉動,大家就永遠都知道各區之間並不需要永遠仇視。換句話説,只要凱特尼斯還活著,民衆就有團結起來反抗的可能,這便是爲何極權總是熱衷於“塑造正確的集體記憶”。所以凱特尼斯必須被除掉,而且還需要被除掉得非常體面。貿然地處決她只會引發人們的不滿,不僅讓自己的信用破產,甚至會導致民衆更加團結。所以雪諾想了什麽辦法呢?他改變了飢餓游戲的賽制,要求下一届比賽的參賽選手將會從往届的冠軍中抽取。這個賽制几乎是專門爲了殺掉凱特尼斯而制定的,因爲她和皮塔是他們區歷史上僅有的兩個冠軍,他們必然會被抽中。在無數冠軍廝殺的新一屆比賽中,凱特尼斯活下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當下的情況對於中共來説,儼然比雪諾想辦法除掉凱特尼斯還要麻煩許多。在封控的鬥爭中,可以被利用的圖騰實在太多。倘若李文亮這個圖騰還可以通過封號來消滅,那麽白紙革命中的白紙又如何被消滅?難道以後全國都不准用白紙嗎?這明顯是不可能的。所以對於中共來説,如何能夠完全消滅封控中的各種圖騰,真正的達到“塑造正確集體記憶”的目的,將會是一個非常困難的問題。也許是真的被這種困難所困擾到,就在2022年12月2日,有媒體爆料說習近平在與歐盟委員會主席的談話中表示自己的防疫措施讓民衆并不滿意,而且認爲奧密克戎的殺傷力被高估了,因而打算逐漸放棄封控。雖然我覺得“獨裁者主動承認自己有錯”這件事是非常不現實的事情,但我確實想不到還有比“他已經修復不了這個錯誤”更好的解釋。

再往後的劇情,便是凱特尼斯在比賽中被抵抗軍救走。要説《飢餓游戲》的劇情和白紙革命之間最大的區別,便是《飢餓游戲》中有反政府抵抗軍,而現實中的中國内地則幾乎沒有。是的,沒錯,確實有很多人試圖發起示威游行,可是他們既沒有鬧出革命,也沒有形成成建制的反抗力量。從全國層面上來説,這些反抗者們始終是零散的個體,而且對於社會秩序也沒有構成多麽大的衝擊。根據網友的爆料,現在全國各地都在興起警察調查路人手機,以及抓捕白紙革命參與者的行動。在後續的這些處理中,那些零散的力量幾乎都被消滅了。

雖然劇情和現實有些出入,但并不代表我們不能繼續從劇情中分析未來的走向,萬一未來中國真的出了一群成建制的反抗者呢?

凱特尼斯在被救走過後,便遇到了抵抗軍的首領,柯茵總統。柯茵總統也認識到了凱特尼斯的價值,作爲一個圖騰的價值,所以她才費盡心思將凱特尼斯從飢餓游戲中解救了出來,並把凱特尼斯納入了抵抗軍。中間反抗的過程暫且不表,最終凱特尼斯也確實帶領反抗軍攻入了首都特區。就在總統府前,雪諾表示市民可以進入總統府避難,此舉吸引了大量的首都區居民帶著孩子前往總統府。然而就在人們聚集的時候,一架政府軍的飛機突然對人群投下大量的炸彈,炸死了無數民衆和孩子。轟炸事件擊穿了政府軍士兵的心理防綫,直接導致政府軍出現了大規模的叛變,首都區的防控從内部被瓦解,雪諾最終被推翻。

在雪諾被軟禁過後,他和凱特尼斯有過一段對話。雪諾說:“首先,我不殺孩子。其次,貿然屠殺市民和孩子必然會引發政府軍叛變,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我爲了自己的利益,斷然沒有必要去屠殺市民。反倒是市民被屠殺過後,更有利於瓦解我的軍隊。話已至此,你覺得那些炸彈是誰投下的呢?”在與雪諾進行完談話過後,柯茵總統召開了一次會議,表示希望能進行一次投票表決,讓首都區的孩子參與一場飢餓游戲,以泄民憤。凱特尼斯選擇了同意,但條件是她要親手處決雪諾。就在次日的處決儀式上,凱特尼斯并沒有處決雪諾,反倒是把處決的弓箭射向了柯茵。

不用多想,總統府的炸彈是柯茵下令投下的,其目的是爲了瓦解雪諾的軍隊。柯茵也肯定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建立一個自由民主的帕納姆,她心裏仍然想要獨裁,并且獨裁的手法和雪諾一模一樣——利用仇恨和威懾。只不過她在登上權力巔峰之前,便被雪諾和凱特尼斯識破,並最終葬身在了處決儀式上。

這一點放在白紙革命上仍然適用。我們不可否認,大多數參與白紙革命的民衆都是希望能通過這樣一件事來改善社會。但我們同樣不可否認的是,這場革命中必然存在一些動機不純的人。當然,我的意思并不是這裏面有什麽境外勢力的存在。境外勢力是中共大内宣的用詞,用以指代那些不願意聼他們話的民衆。而我所指的,是那些像柯茵一樣,妄圖利用白紙革命達到自己私人目的的人。這些人也許是一些投機分子,比如倒賣現場照片,又或是慫恿他人賣命、自己坐享其成。或者再乾脆一些,有些人就像那些利用示威游行去超市進行“零元購”的搶劫者一樣,就是單純想趁機斂財。我在這裏并不是想説這些人有多坏,然後希望廣大群衆擦亮眼睛,不要被他們騙了。倘若真的抱有這種心態,其本質上和“境外勢力”論沒有區別。我的意思是,我們在反抗的時候也需要注意趕走那些來蹭熱度的寄生蟲,尤其要注意那些試圖改變革命成果的人。我們要搞清楚,反抗的目的是爲了讓社會變得更加美好,而不是爲了複刻前人的暴力。我們要的是“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而不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但另一方面,我也不得不承認,我沒有一個能夠進行有效識別的方法,因而只能在這裏提醒大家多加注意。也正因如此,我個人其實更支持非暴力不合作,而不是如此勇武地進行抗爭。中共獨裁已經許久,長期的封閉洗腦加上六四帶來的心理衝擊,讓中國不像民主國家一樣,擁有大規模反抗行動的土壤。隨著權力的極度擴張和科技的發展,中共的統治正在逐漸邁向一種近乎完美的獨裁。完美獨裁指的是民衆的生活、思想、社交等被完全控制,社會上完全無法出現任何反抗行爲的社會運行狀態,例如《1984》中的大洋囯。因爲各種各樣的封鎖和限制,人們幾乎沒有辦法完全團結起來。在我個人看來,在這樣的一個社會裏,反抗很難在大範圍裏產生實質上的效果。有人説,中共現在已經鬆口要放鬆管控了,這便是效果。是的沒錯,這確實是效果。但是説到底,這也僅僅是放鬆了疫情管控而已,根本上有關民主的問題仍然沒有解決。而且這個效果具體有多强,能持續多久,都是難以預測的。儅人們的憤怒逐漸退卻過後,封控捲土重來并不是沒有可能。

既然很難大範圍產生效果,那麽比較穩妥的反抗方式,便是非暴力不合作。簡單來説,就是中共要求你怎樣的時候,你便不要怎樣。比如他們若是要你堅持核酸,你可以選擇不去做核酸,并且想辦法繞過日常出行的核酸檢查。相比於拒絕核酸,還有很多更簡單的部分可以實現,比如不買房、不生孩子、降低消費欲望等。這些小事一旦積纍起來,以14億人口的基數,必然會在社會中掀起不小的浪潮。通過不合作的方式來增加他們管理的成本,儅財政體系難以維繫的時候,他們就會開始試圖改變什麽。倘若真的改變不了,就像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蘇聯一樣,大不了解體、崩潰,對於民衆來説也不失爲一個機會。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白紙革命確實產生了一定的成果。但要説它給了民衆一個得以解決民主問題的機會,我覺得是完全不至於的。它最好的結果無非就是再度複刻六四,儘管六四的結果可謂是非常的糟糕。誠然,我非常尊重各位勇敢站出來反抗的人們,我在此也僅僅是表達我個人的觀點,并沒有不支持反抗的意思。事實上,哪種反抗方式的損失更小、效果更好,我説不準,我相信他們也説不準。但不管怎麽説,大家都是希望這個社會能變得更好,而且希望整個過程中盡可能少地發生流血事件。《飢餓游戲》有一個好的結局,雪諾和柯茵都死了,帕納姆開啓了民主,人民走上了自由富足的道路。可是現實社會不會像電影那麽單純,結局也不總是會美好。要問未來走向如何,我很迷茫,但我總體仍然是悲觀的。我唯一能給出的建議,便是各位能夠保護好自己。如果有條件的話,趕緊跑掉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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