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iver Ding
Oliver Ding

“活动-关系”视角

活动理论强调人的同时,也强调物。物就是物品和工具。“活动-关系”视角将“物”和“人”作为最核心的两个元素,从物与人的整体系统来探讨人的行为。本文回顾我自2015年以来学习活动理论的脉络,介绍了我发展的“活动-关系”视角。

目录

一、前言

二、议题核心:物人联结

三、焦点圈:物、人、可供性

  1. 四大焦点
  2. 时代
  3. 情境
  4. 信息和信任

四、背景圈:物、人、社会文化

  1. 六大背景
  2. 实践社群
  3. 开放协作
  4. 学习部落
  5. 英才影响
  6. 拱门互动
  7. 活动网络

五、视角几何

六、后记

一、前言

数日前我写了一则小笔记,写了[活动网络]这个灵感诞生的来龙去脉。当时我说,如果说建构“活动-关系”视角的过程像是在玩一个拼图游戏,那么[活动网络]这个概念就是这个拼图的最后一块拼图。

拼图隐喻其实可以区分为两种,一种是你先看到了全景,然后把分散的碎片拼接回全景。另一种是你先看到一个外框,但是你看不到全景,你是在拼拼图的同时,一边拼接碎片,一边看看新的构造能否将模糊的全景变得明晰。

我的这次探索更像是两者的综合,自2015年起,我一直在学习与“活动”有关的学科理论,这个脉络是确定的,它框定了这个拼图游戏的外框,界定了它的边界。在学习林林种种的活动思维时,我经常询问自己一个问题:对于“活动”这个议题,我自己的视角是什么呢?这种询问时刻提醒我在接受前人智慧时,不要放弃自我的探询,不要放弃生活世界中值得探究的现象,不要漠视心智时空的蛛丝马迹。

大约一个月前,我开始创作一个幻灯片,这个幻灯片明确地提出一个“活动-关系”的新的视角。我希望用它探究“人类联结”。一个月来,这个视角的开发进展缓慢。[活动网络]这个拼图碎片涌现的时候,它和现有的拼图碎片拼接在一起,让我看到了“活动-关系”视角的完整图景。这个图景经过一个图示更为明晰地表达出来。

从集展到联结

与现有的各种活动理论不同,“活动-关系”视角一边探究“活动”,一边探究“关系”,珠联璧合之后,指向到“联结”这个主题。

我为何选择“联结”作为我的探究主题?因为我的长期研修主题是“集展(curation)”,“集展”这个议题的宗旨是“化零为整”。集展的基本单元是“联结”,就是两个零碎的事物联结在一起。如果说“集展”是一个庞大的网络,“联结”就是这个网络上的两个节点之间的联结。探究“联结”的目的是为了探究“集展”。与此同时,联结在其自身的层次上有自己的特性,它会发展出一些与“集展”不同的东西。

“活动-关系”视角涌现之后,它作为一个思考工具,既可以用于探究“联结”,也可以用于探究“集展”。

二、议题核心:物人联结

活动理论强调人的同时,也强调物。物就是物品和工具。“活动-关系”视角将“物”和“人”作为最核心的两个元素,从物与人的整体系统来探讨人的行为,具体考察各种活动中的三种联结:

  • 人与人的联结
  • 人与物的联结
  • 物与物的联结

这些联结构成了“活动-关系”视角的内核。

三、焦点圈:物、人、可供性

“活动-关系”视角的图示在物人联结之外,画了橙色圈,分布了四个小圆。我把这个橙色圈命名为焦点圈,代表物人联结的核心模型。

这个核心模型包括三大要素:物、人和可供性。在图示上,“物”和“人”处于最核心的两个小圆上,“可供性”则是焦点圈的橙色大圆。

可供性(Affordance)理论来自生态心理学。詹姆斯·吉伯森(James Gibson )发展了一套生态视知觉理论,提出了可供性这个概念。他的这些思想随后拓展为心理科学的一个新的研究分支:生态心理学。传统的心理学关注大脑,生态心理学关注身体外部的环境(包括物件)对于生物体的行为和心理的影响。可供性理论强调环境提供给生物的行为可能性,这种行为可能性不仅与环境属性有关,也与置身现场的生物体的自身特性有关。例如,楼梯具有可爬性,这种可爬性是物理存在的,存在于我们的生活空间。同样一个楼梯,不同的婴儿爬的状态不一样,可爬性对于不同婴儿是不同的。可供性的本质是一种“环境-生物”互惠的生态物理机制。

我在2014年通过中国大陆的心理学家、发明家程乐华博士了解到可供性这个概念,此后一直向他学习相关的理论。《追时间的人》一章中的第四讲可供性讲座记录了这段故事。程乐华博士多年来一直在从事可供性理论的研究和创新实践,他根据可供性原理创造了许多发明专利,同时他也提出了自己的可供性应用框架“可供性意义发生模型”。

橙色大圆上分布着四个小圆,它们代表焦点圈的四个关键影响因素。

1. 四大焦点

物人联结除了可供性,还存在一些影响因素。我选择了四个关键因素:时代、情境、信息和信任。

在图示中,“时代”和“信息”位于上方,偏向宏观和抽象;“情境”和“信任”位于下方,偏向微观和具象。此外,“时代”和“情境”位于左方,偏向于“物”;“信息”和“信任”位于右方,偏向于“人”。这种分布只是体现一种偏向,实际上,“物”和“人”都和这四种因素有直接关系,这些关系体现在黑色的联结线上。

2. 时代

“时代”这个因素代表的是“时代精神”,这个因素来自生命叙事理论的启发。Denzin(1989)认为“研究者必须把个人问题或苦恼扣链连到较大的社会与公共议题”(引自張君玫,1999:29),而Augoustinos & Walker(1995)也主張:“所有的认同,所有的自我建构形式,都是社会的”(1995:98–99)。“时代精神”这个宏观背景展示了某个历史进程阶段中的“物”和“人”的边界与趋向。

3. 情境

“情境”这个因素代表的是“近身环境”。有许多学者讨论“情境”这个因素,我最早从程乐华博士那里获得启发。他在《心理套娃》一书中提出“情境观”理论。情境观理论在过往情境研究的元分析基础上,指出典型情境的三个特征维度:物理、事件和关系维度。典型情境符合人们知觉情境的整体性倾向。三个维度之间错综复杂的交互关系,构成相互作用的系统。这个理论也称为情境三因素动力模型。

4. 信息和信任

“信息”和“信任”都是社会科学领域的热门研究议题。我在2016年从阳志平先生的《人性与暴力》一文中受到启发。该文将信息和信任设定为人类历史的两大基本命题。“从三个意向层次跃迁到六个意向层次以上,我们从猿猴成为人;从六个意向层次跃迁为九个意向层次,我们从人变为超级人类。这就是当前人类所处的演化周期。” 该文进一步以信息和信任为两个维度,构建了多层次的矩阵分析图示。

物人联结中当然还有其他因素值得考量,我先把这个四个关键因素列出来,以此划定焦点圈,建立这个分析层次。

四、背景圈:物、人、社会文化

焦点圈之外的蓝色圈是背景圈。为什么需要背景圈这个层次?焦点圈讨论的物人联结是一个抽象的模型,我们需要将这个抽象模型放到具体的应用场景中去考虑,从应用层次反过来丰富这个模型。我将这个应用层次命名为背景圈,代表物人联结的扩展模型。

这个扩展模型包括三大核心要素:物、人和社会文化。“物”和“人”处于最核心的两个小圆上,“社会文化”则是背景圈的蓝色大圆。

社会文化这个要素是社会学和人类学的重要议题,学者提出的理论概念可谓汗牛充栋。我采择美国社会学家Ann Swidler提出的”文化行动工具箱(Culture as Tool-kit)”理论作为重要的理论参考。Ann Swidler在1986年发表一篇论文Culture in Action: Symbols and Strategies。她指出文化并非仅仅是既定的价值规范,文化也可以是人们在社会中行动的工具箱。她梳理了社会学上关于文化的理论传统,将文化与社会进程结合,界定出两种模式:Settled periods(稳定文化时期), Unsettled periods(变动文化时期)。在稳定文化时期,文化不受其他力量的影响,它独立地影响人们的行动。文化通过提供资源,帮助人们构建多样性的行动。在变动文化时期,显性的意识形态主导人们的行动。在变动文化时期,多种意识形态互相竞争,结构化机会决定哪一种意识形态会取得胜利赢得长远优势。

蓝色大圆上分布着六个小圆,代表六种背景。

1. 六大背景

背景圈和焦点圈类似,在图示上区分为左-右、上-下的空间结构。左边偏向于“物”,右边偏向于“人”,从上到下划分为三个层次。我在左右两侧的背景圈上分别放在三个相关概念。这些概念只是示意例子,今后将在这些层次展示更多的相关概念。

左侧的物的背景展示了三个活动层次:微观层次、中观层次和宏观层次。

  • 微观层次:示意概念如[学习部落]
  • 中观层次:示意概念如[实践社群]
  • 宏观层次:示意概念如[活动网络]

右侧的人的背景展示了三个关系层次:直接关系、间接关系和单向关系。

  • 直接关系:示意概念如[拱门互动]
  • 间接关系:示意概念如[开放协作]
  • 单向关系:示意概念如[英才影响]

为什么我选择了这六个示意概念呢?因为这些概念是我在自己的实践和学思历程中体验关注的概念。接触这些概念,理解这些概念,应用这些概念,这个过程其实也是我逐渐拓展“活动-关系”视角的过程。

我在2013年停止新四年项目,我家老二培容出生,我调整了我自己的组合工作方式,这些年我淡化了网络社群活动,停止了青年社区活动,适当地压低了志愿事务这条脉络的活跃度,转而加强个人学思的投入。过去我在理论方面的基础比较弱,这些年我转而沉浸于理论学习。这段期间我的学思领域集中在认知科学、学习科学、生态互动科学等方面。

如前所述,这个旅程伊始“活动-关系”视角并不存在,我接触这些概念的顺序也并非如图示这么整洁有序。下面我将按照实践历程和学思历程的时间顺序依次展开讨论背景层的六个示意概念。

2. 实践社群

2015年,我在学习自传《自由灵魂》中回顾了我早期职业生涯阶段的社会化学习经历,记录了当时的社群学习共同体。今年我在《构造你自己的生命容器》一文中,总结了过去多年的互联网社群游牧经历。2001年起,我通过互联网持续地参与、创建、参与、创建不同的社群。在社群游牧过程中,我从互联网的业余爱好者演变为互联网的专业工作者,我从工具的使用者演变为工具的设计者,我从社群的参与者演变为社群的创建者,我从网络内容的消费者变成网络内容的创作者。

当我从实践探索转向理论学习时,我沿着社会化学习理论研究者温格的思想脉络开始探寻。温格(Etienne Wenger)和莱夫(Jean Lave)在1991年出版的《情境学习(Situated learning)》一书中提出“实践社群(Community of Practice)概念”。实践社群由一组在某个领域从事实际工作的人们组成的交流学习圈子。它和一般的兴趣社区不同,更强调成员对于某领域的实践经验和实践活动。

这个理论后来传播到实践领域中发生了一些变异,很多大型企业的知识管理人员将实践社群理论作为企业内部的知识管理的一种手段。在公司与社群的关系上,我的观点倾向于两者是并列的关系,社群不一定需要依附于公司。

第二个瑕疵是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构建社群的技术门槛日益降低,社群形态多样化,实践社群理论所覆盖的社群形态则比较单一。我在2015年撰写的《学习图景》幻灯片中,对社群层次做了一些拓展,划分出学习社群、实践社群、跨界社群和项目社群四种形态。学习社群对应基本素养,实践社群对应胜任力,跨界社群对应知晓力,项目社群对应联结力。

第三个瑕疵是,实践社群理论即使拓展到现在的[实践图景]阶段,依然没有把知识和学习整合在一起。我认为个人学习和公共知识是交织在一起的,我在2015年撰写的《知识图景》幻灯片中详细探讨这个议题。

3. 开放协作

我在参与社群时,对互联网上的开放协作非常感兴趣,这个脉络的理念指导着我关注和参与开放翻译计划、开放品牌计划,甚至发展自己的构想 [开放行动智慧]。这些实践历程体现在OOPS项目、TEDtoChina项目、TEDx项目、WEE项目、新四年研究院等项目上。我在2015年撰文《开放行动智慧 — 青年运动与社会创新》,总结反思了这些项目的实践启发的思考。

温格发展出[实践社群]理论之后,他近年的理论推进是[实践图景],这是一个比实践社群更高一个层次的概念,强调跨社群的社会化学习活动,与《社会物理学》中的概念异曲同工。

2017年,学习科学领域的学者Heisawn Jeong等人提出社群分享的新框架A3C。该框架从目标、流程和产出三个方面探讨个体如何融入群体,归纳了四种模式:出席(Attendance)、协调(Coordination)、合作(Cooperation)和协作(Collaboration)。A3C框架指出,在大型在线社群,个人参与者并非需要和其他参与者紧密协作,也可以对群体带来贡献。作者指出,在线社群通过技术所发展的一些特殊的人工制品,提供了丰富的可供性,支持个体独立开展活动,活动成果又融入整体社群,从而减少人际沟通的成本。

4. 学习部落

我在2013年撰写《个人学习部落》一文,提出[学习部落]的概念。这个概念是比实践社群更小一个层级的概念,我侧重强调私下与导师及学友的深度交流。我的发展方向承继温格的社会化学习理论路线,只是我从下拓展,把个人学习部落作为实践社群下面的一个层次,然后把个体使用外部记忆工具形成的层次叫做个人信息架构。这些多重学习环境构成一个学习者的个体学习生态。

无独有偶,我在2012年运营新四年项目时推动导师文化传播,那时接触到美国学者关于导师文化的前沿研究。Boston University商学院的Kathy Kram教授从事了数十年导师(Mentorship)相关领域的研究。她的研究发现。传统的导师体制,开始逐渐转型为一个立体的发展支持网络(Developmental Network)。在这个网络里,我们不再只有一个、两个导师,而是有好几个支持者。他们或许是上司,或许是下属,或许是朋友,甚至是家人,他们也许在公司里行业内,也许远离本行,他们也许给你提供职业帮助,也许给你提供心理支持,没有一个人能完全取代所有人的作用,但所有人在一起,给你织起一张强有力的支持网,帮助你实现既定的目标。Kathy Kram教授的精彩洞察体现在2014年出版的Strategic Relationships at Work一书中。

“发展支持网络(Developmental Network)”这个概念和我提出的“学习部落”异曲同工,一个侧重职业发展,一个侧重学习活动。两者都属于微观层次的活动,强调个体与个体的私下沟通,与社群层次有所差异。

5. 英才影响

自2014年起,我将业余时间的兴趣从青年社群调整为知识创造者, [英才] 这个概念逐渐成为我关注的核心对象。这个兴趣和多年来在网络应用的社交设计经验结合,随后与我在“集展(curation)”主题上的拓展融合,在2015年催生出 [英才集展] 这个议题。

随着社交媒体的发展,个体英才在互联网上的影响力成为热门议题,社交媒体影响力分析甚至成为许多营销传播公司的重要工作。我的兴趣则是从社交设计和内容集展两个角度出发,社交设计是从互动设计出发,关注的是如何在网络或者移动应用中设计合理的社交互动机制,其中一种典型的社交机制就是单向关注(follow/following)。从内容集展出发,我将集展(Curation)提炼为超越领域局限的集展树,2015年我在《有内容的人》一文中提出从内容集展到英才集展的转向趋势。

随后我创作了《英才集展》幻灯片,提出探讨“英才-粉丝”互动关系的 [拱门模型],我在该幻灯片中指出,英才集展处于社交媒体、人力资源和教育学习等领域的交叉地带,我提出了诸多值得深入探讨的话题,例如:英才迁移(互联网产品具有一定的生命周期,每隔一段时间将涌现新的平台,英才在不同平台之间迁移的机制是什么?)、社会化声誉(Klout等社交媒体影响力测量工具)、英才生态位(互联网如何发展更多的生态位,促进英才施展才华?)、英才分析(大数据如何挖掘潜在英才?)等等。

这份幻灯片提出的“拱门模型”、“英才迁移”和“英才生态位”等概念其后都有更为深入和丰富的发展。“拱门模型”发展为更系统的 [拱门战略],“英才迁移”促发了 [活动网络] 这个概念,“英才生态位”促发了[资源-发展] 视角。

6. 拱门互动

2015年初,我在开智社群的微信群做了一次讲座,分享我过去多年善用网络的职业生涯历程。这次分享后来激发我撰写了第一份学习自传《自由灵魂》。2015年下半年,我正式把[学习自传]定位为一个小工具,我撰写了一份《学习自传撰写指南》,邀请朋友和群友践行撰写学习自传,我组建了一个微信群,辅导一批人撰写学习自传,在辅导他们的过程,我收获了很多反馈,用于改进这个小工具。

2016年初,我把第一轮学习自传微信群关闭,转而与个别撰写者深度沟通。我们在他们撰写的学习自传第一稿的基础上,采用邮件问答的形式,进行对话交流,引导他们修改撰写新的版本,同时引导他们改进自己的学习行动。与学习自传撰写者的一对一深入沟通,帮助我获得了第一手的案例资料,在对话交流过程,我也改进自己的思考。这些思考成果陆续呈现在不同阶段创作的文档中:《学习部落》(2013)、《学习图景》(2015)、《学习视角》(2016)、《英才集展》(2015)、《英才生涯》(2016)。

这种一对一的深度沟通经历是我在2016年、2017年的实践探索重点,这个层次我叫它拱门互动。

首先,它是 [学习部落] 的进一步深化,我考察的是学生和导师的一对一的深入沟通。当我意识到这个层次之后,我就开始考察创作者之间的一对一协作,通过阅读一些书籍,拓展这方面的见识。其次,我和同事在2017年创造了一款新的移动应用,专注于一对一付费视频沟通。这个产品的开发历程恰好与拱门模型高度契合,实践和思考交织在一起,引领我将拱门模型拓展为更加系统和丰富的 [拱门战略]。其三,我意识到人类活动中的一对一联结是人类沟通的基本形式,进而开始以[拱门模式]的名称整理收集一对一联结活动形式的案例,试图建立一个模式库。

7. 活动网络

活动网络这个概念是“活动-关系”视角的最后一块拼图,它的出现激发了这个视角的全景。这么说有些戏剧性的意味,实际上它是我的学思活动层层迭代的成果。

首先是《英才集展》幻灯片中提到的“英才迁移”议题埋下了一棵种子。2017年7月,我在践行以国际友谊日为主题的“马特焕新”活动时,进行以“友谊之书”为主题的社会化分享,当时我提出了“活动网络”这个概念。

其次,在2017年8月,我创作了一份95页的幻灯片《书人关系》,提出一个书人关系的分析模型,以此模型为基础,我在8月至9月期间,创作了一份240页的幻灯片《活动容器》,讨论日常生活世界的活动分析和物人关系。该幻灯片融入了过去两年我学习生态心理学、活动理论、分布式认知和其他理论获得的启发,结合我自己在日常生活世界的观察,提出一个体验和分析日常世界的活动的系统思考。

11月份,我在思考“拱门战略”时,正式提出了“活动-关系”视角的名称,一个名称诞生之后,就开启了一次新的旅程。

最后,在12月份,我在创作《个体认识论图景》的同时,从“意象图式理论(image schema)”中获得启发,创作了一个全新的图示模型,用于以具象的图形来表征抽象的概念。这个图示模型迭代到10个版本,这时我借用它来梳理“活动-关系”视角,从而完成这次的全景梳理。

五、视角几何

介绍完“活动-关系”视角,我们还需要回答一个问题:So what? 提出这个视角有什么用处呢?我的回答是,它至少有如下的价值:理论采择、知识集展、实践反思、概念拓展、协作设计和研修规划。

1. 理论采择

“活动-关系”视角是一个包括多个层次、跨越多个学科的视角,它可以用来作为理论采择的框架,用来筛选过滤合适的理论,将多个理论合理地联结在一起。

2. 知识集展

有些知识不是理论,它可能是某个理论的一个局部,可能来自工程领域,可能来自实践。“活动-关系”视角提供了一个框架,用来收纳这些知识,将它们合理地分布,进而联结在一起。

3. 实践反思

“活动-关系”视角建立的框架、采择的理论、收纳的知识,可以用于行动者反思自己的实践,提升个体认识,优化行动模式。

4. 概念拓展

“活动-关系”视角建立的框架可以用于探索未知,从现有的理论和知识出发,整体框架引导我们去关注某个未被探讨透彻的局部,从中挖掘鲜活洞察,孵化新的概念。这些概念可以用于实践事务,或者用于启发理论创造。

5. 协作设计

“活动-关系”视角是多层次、跨领域的框架,它可以指导跨界开放协作的设计,理论思考者、知识传播者、实践专业者,可以从不同层次、不同领域来参与,在统一框架下开展对话交流、协作共创。

6. 研修规划

对于教育者和学习者来说,“活动-关系”视角作为一个框架,可以用于主题学习的规划,用于正式学习的课程设计、非正式学习的讨论提供。它也可以作为个体研修的指南。

这六个方向的价值思考,实际上指出了“活动-关系”视角未来的拓展方向,给后续工作提供了一个指南。

六、后记

2017年1月1日我在博客上写了一篇公开的帖子《2016: Becoming》,以此回顾2016年学思历程中的一条脉络,讲述我从“学习部落”到“学习生态”的思考演变。2017年1月20日,我写一份题为 《[格物明理] Oliver Ding的2017年新春问候》的电子邮件给一些师友。

博客上的帖子是公开的,这是一份“明”的学思回顾。发给少数师友的邮件则是一份“暗”的学思回顾。在那份邮件中,其中的[个人学思]部分又重点谈了 [格物明理] 这个脉络。我在邮件中说,“另外一条难以用语言描述的脉络则是 [生态活动]。这条脉络包括生态心理学、活动理论、生态位构建等等。其中涉及到非言语的人-物互动,物质文化、生态位等等新知。相对于我过去沉醉于以文字语言承载的知识智慧体系而言,这个脉络是一道全新的风景,短短涉猎期间的感受颇为令人震撼,此间滋味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2016年我的年度学思主题是 [学习生态/格物明理],分别指代两个不同方向的学思活动。从时间上看,两个主题都覆盖一整年时间,相对而言,前者的重点落在上半年,后者的重点落在下半年。我在发给友人的邮件中说,“一直以来我有一个习惯,每年年底给友人送贺年邮件时,都会选择一个主题词汇代表浓缩的一年。近年来我受友人启发,在年初时设定这个主题词。2016年的主题词是 [格物明理]。传统的学习观知识主要通过读书获得,如果我们没有读书,可以获得知识吗?格物明理这个主题词意图引导我的注意力从知识、概念等领域转移到实体的物体。通过增进对于物的理解,我们可以获取智慧吗?答案是可以。”

从上述回顾可以看出,我在2016年还把 [学习] 和 [活动] 这两个脉络明显区分来看,一年之后,我现在把它们更为紧密地放在一起来看。2017年第1季度,我使用[学思回顾] 取代 [学习回顾],将我的考察范畴扩展到“学习、交流与思考等重要活动”,随后扩展到关注 [个体的整体生命历程]。

其实《2016: Becoming》已经展露我关注活动的倾向。当时我写道,“我用维果茨基的活动理论作为更基础的指引,从[学习是一种活动]来发展一个新的视角,学习活动如何构建良好的社会关系,如何改善社会系统。学习活动即是心理活动,也是社会活动。它在个体、社群和社会进步层次上都有各自对应的使命: 意义、共识和真理。

如果学习是一个主神,那么她有许多化身。学习活动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理解、对话、沟通、诠释、咨询、引导、传播、展演、改变、创造等等。我都把它们看成是学习活动的具体呈现形式。学习活动包括理解、传播、对话。对于个体而言,这是在内化知识的过程。对于社会而言,这些就是社会共识、文化融合的具体形式,是文化构建的过程。

学习活动发生在环境中,解锁多重环境,就可以构造出多层次的学习活动。在多种形式的环境中,人们可以展演多重角色,开展丰富的互动,从而发展多重关系。”

一年之后,“活动-关系”视角图示出炉,当初模糊的预言演变为具体的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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