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言说
无效言说

藏在身体里的小小神灵

认真呼唤你的姓名

江炩,

我最终这样称呼你。我好像从没有叫过你的名字,我不习惯那样。我总觉得名字是一种咒语,仿佛签订命运的契约。没有对你信任到那种程度,我无法开口。我偶尔叫你小江同学,你拒绝这个称谓。但是你后来叫过我,小程同学,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记得那件事,所以才这样。撒娇的时候叫我姐姐,我心里觉得可笑:你凭什么认为一句姐姐我就能答应你的要求?叫我姐姐的太多了,我听得耳朵起茧。也有时候叫我老婆,我觉得这个称呼幼稚又难听,有没有拒绝过,我已经忘记了。

突然想起挺滑稽的一件事:我为你写过几万字,一直写。我说只要我爱你,我就有无数的话要说。但我却从没有给你写过信,甚至没有给你发过任何小作文,给你发消息,超过三行的都少。

也许我一直觉得你嘛,没什么素质又不看书的人。虽然很聪明,游戏又打得很好,但总是像小朋友一样跟你说话,怕你听不懂,懒得看字,对文字没耐心。

也许是因为你是我生活的不速之客,好像闯进我的客厅,强硬地说,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一定要在一起。我被你吓得懵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于是你把一切砸烂扬长而去,我甚至没有机会和你进行一场谈话。

确实,我们好像从来没有长谈过。你说你讨厌和别人说话,你不喜欢看着人的眼睛,你总要把自己藏起来。我因为这个生气过,你凌晨给我发消息道歉:老婆,你有时候真的很像小女孩。我是不喜欢说话,不是不喜欢和你说话。

收到那条消息时是怎么想的,我已经忘记了。那个时间节点,大概是我已经发现你可怕的控制欲和反社会人格,觉得需要离开你的时候了。我不记得这件事在你想骗我上床之前还是之后,我和你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好像按下了倍速键,日子怎么过的,我根本记不清。

我们有交集的日子,加起来不过20多天,但我爱你,不爱你,又爱上你,反反复复,折磨了我一年多。

在遇见你之前,我已经很多年不做小女孩了。我是很强势的人,我不让任何男人做我的主人。就连对你也常这样,你给我发消息我很高兴,但还是会先去打游戏再回复。我当时想,我能把命给你,钱也可以都给你,但是秒回你,粘着你,我真的做不到。

我当时写:看不见回报的爱,好像又变回年幼时那个小女孩,喜欢邻班的同学,只是喜欢,只是每一日有每一日的欢喜,没有去接触、去暗示、去追求,也没有想靠近、想拥抱、想忘记。不带目的地去爱,用时间去爱,单方面与他无关地去爱,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大浪漫。我也喜欢这样回归本真的我自己。

很可爱,不是吗?我有被自己可爱到。朋友当时说让我去写小说,他总是看我写的东西哭。

不过你应该不会觉得我可爱的,你不喜欢我,我就是你生命中没用的部分,看一眼都多余。说不定你还要恨我,想起来就要骂:一个神经病女人,嘴上说爱你,害你大费周章,最后竟然拒绝和你上床,真是浪费感情浪费人生。

我为你做过最荒谬的事,大概就是找代餐。因为说话和声音与你太像,所以他追我的时候,我心里一点也不喜欢,但是完全没有力气拒绝。我当时觉得自己实在软弱,但并不自责。我知道我太爱你了,爱得病了,疯了,没法控制自己。我当时小心翼翼和你提这件事,害怕你会发火又把我删掉,结果你竟然没有怪我,你只笑那个男生泡妞套路过时,我当时心里很高兴。你只要不对我生气,跟我好好说话,我就会很高兴。我在你面前就是这样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什么都不求,好好在身边就好。

和你分开之后我出门见了很多男生,约会性质的那种见面。我想知道你对我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心,哪句是我所不知道的泡妞手册上的万能模板。越见得多,我心越凉:好像句句都是假的呢。这算我为你做的傻事之一吗?我觉得算,朋友说不算,因为我在那段时间学到了很多,人见得多总是能精明一点,不会再像以前,遇到你的时候,勾勾手就上当。

但我当时还是挺坚定的。我对他们说过最越界的话不过是“我觉得你蛮可爱的。”有很多想和我恋爱的,我拒绝啦。我说我心底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我对你的好感远没有达到那种程度。我要很喜欢很喜欢,才会愿意恋爱的。一般对我表达好感的,我会直接离开。长得很帅的会多留一轮,但是再试图亲近,我也会离开了。我最终在这段经历中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吗?我也不知道。反正后来我病得更重了,我发现大家都和你很像,要么像你的愚笨自以为是,要么像你的自私蛮不讲理,要么像你的着急上床,反正都像你。我说过的,整个世界是你的巨大投影,而我在世界的掌心。

我好像在每个季节的末尾,意识到你对我全然没有一点真心的时候,都会开始讨厌你,淡忘你。要命的是,隔一段时间我又会梦见你,只需要梦里的相遇,醒来我就会重新爱上你。我曾经真的绝望过,你像生活赐予我的信念,又像是对我的诅咒,不讲道理,真的不讲道理。

去年中秋我一个人去体育场,见到了从楼宇间一跃而出的巨大圆月。那一刹那我想的是,我明白天涯共此时的含义了,在月光照亮的另一个地方,你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呢?有个男生说要还我东西,来找我,我把位置告诉他。结果他只提了一袋子苏打水来,我的东西下次再还,我不知道是不是又一种套路,我不关心。我只说,你坐吧,别打扰我,别和我说话,我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看月亮。

不过他那天倒是说了些人话,他跟我讲了他家乡关于月亮的神话,对我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要一个人待着,一定要去人多的地方。我感觉他当时很想抱我,但是也许我脸太臭,他没敢出手。我一直觉得他是垃圾人,但是也没有讨厌透底,还是勉强能忍受。我想,是你大大拓展了我的下限,我变得能忍受很多无谓的痛苦和愤怒。

我很生气自己这样软弱,这样默不作声地忍受。我总是对我自己很无奈,因为爱上你,我变了太多太多了。有时也会生气地心里骂你两句,都是你害的,垃圾人,把我变得看到其他垃圾人都不反抗了。因为拒绝你,我失去了你,经历了太多痛苦折磨,无数次深夜大哭,无数次望着大雨发呆,听着风声发呆,心潮起伏到必须写下长长的文章才能平静。心里最乱的时候我写:脑子莫名地乱,好像有一百根竹子在心里疯狂拔节,互相打架,遮天蔽日,整得我一点儿阳光也接收不到。又好像是心里有穿堂风一直呼啸而过,精神小人在那儿给吹得东倒西歪,站也站不稳。我没法注意力集中在任何事,脑子里竹海汹涌,风声呼啸,胸口像是要爆炸的气球,不得不隔一段时间就深呼吸,吐出长长一口气。这个代价太大了,我从此失去了拒绝的勇气。

上一个冬天,最难过的时候,我好像感受不到自己的心了。我的心被你切掉了一大块,一个巨大空荡荡的缺口,我长不好了。

当然,后面我还是长好了。生活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灰暗,我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脆弱。只要给我一点点火星,我就又能重生爱的希望。我说过,我是很强大的人,我不是小女孩,除了面对你。

我前两天一度想要恨你了,我一直看不起你,我觉得你太差劲,无可救药。你之所以闪闪发光,完全是因为我爱你,这是命运给予你的礼物,你竟然弃若敝履。我终于意识到我一直以来很恼火,不甘心,想不通:你胆敢不爱我,真是荒谬至极。这种恼火让我变形,推着我做了很多不理智的事。我把一切都怪到你了,我不喜欢责怪别人,我觉得世事皆可原谅。但是你太糟糕了,我也不想讲道理了,一股脑都推到你头上,毫无心理负担,反正你是垃圾人,你要负责收我的垃圾。

今天回看我冬天写给你的文章,我又觉得,我真美好啊。那些文字背后,是个惶恐的、迷惑的、悲伤的、单纯的小姑娘。我很久没有觉得自己那么可爱过了。没有你的功劳,全是我自己的本事。

我好像不恨你了。我不觉得你好,不觉得你值得我用了那么多心。可我就是为了你,变成了那样的人,倒也没有什么不值得。事情发生了,仅此而已。都是我的独角戏,你早就已经放过我了。咨询师说,你对我根本不重要,你对我的打击很重要。

我不知道她那句话是为了催眠我,还是真话。你对我不重要吗?好像是的,我早不关心你过得如何,我无所谓你生活得开心与否,不想跟你有任何接触,哪怕你死了我也不会在意。这是不重要的意思吗?

对你没有任何情绪,不爱也不恨,不生气也不厌恶。你变成一个NPC了,这是不重要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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