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十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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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了長篇小說,但不知道怎麼宣傳…… 於是抱著——也許讀者在這裡——的心情, 到了這裡。 然後,如果能交些朋友,就太好了。 《兔子魔術師》 https://readmoo.com/book/210133898000101 小說簡介: 這是一本在童話氛圍中,探討夢想與恐懼的小說。風格近似(節奏快一點的)《小王子》和(比較不諷刺的)《動物農莊》。

小說《兔子魔術師》第二章

**謎語大獅

清晨時分,彼得醒了。他揉揉眼睛,爬出昨晚挖的兔子洞,洞外的世界一片光明。

陽光照在樹葉上,樹葉就綠意盎然。照在花朵上,花朵就嬌嫩欲滴。照在路邊的告示牌上,告示牌就清楚寫著:

歡迎來到獅村,快看看後面。

彼得沒多想就轉頭一看,結果身子突然一緊、動彈不得──有隻大腳掌壓住了他,一隻獅子的腳掌。

「驚喜!沒想到吧!」獅子歡呼。

獅子等著彼得回答,但他沒注意到彼得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了。於是他自顧自地繼續說:「這告示牌是我當上獅王時豎立的,算是登基紀念。比起前任獅王放的牌子:獅村,不想死就滾開!是不是有創意多了?」

說著說著,獅子終於看到彼得那張缺氧而開始發青的臉,於是他鬆開腳掌,彼得吸到了轉頭後的第一口空氣。

「喔,我太興奮了,忘記你是那種輕輕碰一下就可能死掉的動物。」獅子說。

彼得在心底苦笑,什麼輕輕一碰,那分明是致命一擊!彼得沒想到,他璀璨的冒險之旅才剛開始,就差點莫名其妙地死掉,這實在太突然,也太驚嚇了!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看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光。若不是獅子讓他喘口氣、及時恢復了意識,他現在應該就在另一個世界,展開他的全新冒險了。

彼得的呼吸平穩下來後,他的勇氣也回來了,他站起身,抬頭瞪著那隻獅子。

但他馬上後悔了!原來獅子是這麼恐怖的生物!獅子有威嚴的鬃毛、強壯的肌肉、尖銳的爪子和牙齒。反觀自己,柔軟的白毛、似有若無的肌肉,還有威力只夠啃碎紅蘿蔔的牙齒。彼得自覺該說點什麼,卻遲遲開不了口。

他的自尊要他繼續瞪著獅子、譴責幾句,讓獅子為自己唐突粗魯的舉動道歉。但他的生物本能要他卑躬屈膝、說些討饒的話。他腦中閃過許多念頭:打一架嗎?別鬧了!拔腿就跑嗎?絕對跑不過啊,對方可是渾身肌肉的猛獸!彼得的雙腳頻頻發抖,臉上不斷冒出冷汗。

「我問你,」獅子打破了沉默,「什麼無法失而復得?因為它,你有了時間,而一旦沒了時間,你就會失去它。」

「生命!」彼得說。他的直覺告訴他,當生命受到威脅,只要有問必答,並答出正確答案,就會有一線生機。他聽過一則埃及獅子的故事,那隻獅子愛問過路客謎語,而要是過路客回答錯了,就會發生血腥慘劇。

「看來獅子就是種愛問謎語的生物。」彼得心想。

「答對了!還不錯嘛!說不定你和上一隻路過的兔子一樣聰明。」

「那隻兔子後來怎麼了?」雖然有些害怕得知真相,但彼得無法忍住不問。他知道那隻兔子就是萊特叔叔。

「繼續回答我的問題,也許就有機會知道了。我先告訴你,要是我聽到正確答案,就會開心得想和對方做朋友。反之,要是我聽到錯誤的答案,就會想馬上大吃一頓。你懂我的意思吧?」獅子說了恐怖的話,卻還是面露微笑。不知那笑容是對彼得的答案有信心,還是對彼得的肉質有信心?

獅子接著問:「什麼能澆熄怒火、撫平傷痛、盡釋前嫌、化敵為友?」

彼得本想回答:「鉅額賠償!」但仔細想想,答案應該是「時間」。可是隱約又覺得,這答案有哪裡不太對……苦思許久,最後他回答:「寬恕!」

因為,寬恕可以修補任何破碎的關係。

「答案有深度,我喜歡!」獅子點點頭。

彼得鬆了口氣。他不敢想像,若剛才回答「鉅額賠償」,會是怎樣下場。

「什麼東西努力也可能得不到?一旦被那東西纏上,你就不願掙脫它,甘願由它主宰你的心情、你的所有,甚至性命?」

彼得閃過的念頭是:「毒品?」不過他知道這不是個好答案。由前面兩題可以發現,獅子要的是比較心靈層次的答案。

可是毒品就是切中謎題的答案啊!他想起兔子村中,曾有幾隻愛上茶葉和咖啡豆的兔子。他們早晚吃個不停,先是精神亢奮,接著精神失常,最後心肺衰竭而死。彼得一再思考,什麼東西像毒品令使用者不可自拔,又關於心靈?

「愛!」彼得找到了答案。

「錯了!你這隻不要命的兔子!」獅王大吼,隨即抓起彼得,將他的頭放入自己嘴中,兩排陰森的尖牙抵住了彼得雪白的脖子。

「再給你一次機會,快說,你快說!」

彼得最害怕的一刻來臨了,因為自己的無知,下一刻就要死了。但這又有什麼辦法?死神就是這樣不公平,祂總愛找些身強力壯的傢伙當祂的代理,讓那些傢伙能憑著喜好,隨意殘殺其他生命。

「我討厭死亡,但更討厭死得莫名其妙,你不能這樣對我!」彼得在心中吶喊,喊得義正詞嚴、正氣凜然。然而這些心中話,對他的處境毫無幫助。獅王看到的,不過是自己大嘴之外,有個不斷顫抖的圓球小尾巴。

獅王將彼得從口中取出來、放回地上。

「看來你那看似美味的小腦袋擠不出其他答案了。告訴你吧,正確答案是──獅子的愛。」

「什麼?」彼得一臉錯愕。

「沒必要驚訝,講個故事你就懂了──從前有隻好獅子,他有兩個最愛,一個是他的女朋友,另一個是他的好兄弟。那隻好獅子每天不是和女朋友約會,就是和好兄弟打獵,日子過得愜意又滿足……」

「嗯。」彼得附和。同時思考,為何答案不是愛?他很清楚記得《兔子語錄》有這麼一句:「有了牽絆,愛就是問題和答案。」

「有天,」獅王繼續說,「那隻好獅子迷上了猜謎,於是他開始讀大量的謎語書,以及創作有趣的謎語。慢慢地,獅村的居民都叫他謎語大獅。然後又有天,他在家門口發現了一本,書皮上刻了字的謎語集……」

「嗯。」

「等等!你要問刻了什麼字啊!」獅王亮出爪子,「難道這故事不夠有趣,引不起你好奇?」

「刻了什麼字?」彼得趕緊問。

「書皮上刻了:『有本事就解解看,沒本事可以偷看答案。』那隻好獅子翻了幾頁,就發現謎題非常困難。為專注解謎,他謝絕玩樂、把自己關進郊區的洞穴裡面壁苦思。一年後,謎題都解開了。他欣喜若狂,體會到突破自我極限後那無與倫比的成就感。但那成就感,很快又變質成了深刻的懊悔,因為他一回到家,就發現……」

「他發現什麼?」這次彼得學乖了,故事一停頓就提問。

「他發現他失去了女朋友,也失去了好兄弟。」

「他們死了?」

「不!他們因為彼此活得很快樂,那隻好獅子卻因為看到快樂的他們,活得很痛苦。」獅王抽著鼻子說:「失去友情和愛情,那隻好獅子覺得自己一無所有。之後好長一段時間,他哪裡也不去、誰也不見,只躲在家裡,一遍又一遍翻著謎語集。他告訴自己,沉浸在謎語中,就能不在意真實的世界。」

「嗯……就能不在意真實的世界。」彼得重複了獅王的話,因為他知道,雖然這樣接話毫無內涵,但至少能表示自己正在聽。

「可是,謎語並不能真正安撫那隻好獅子的心,謎語對他來說,充其量只是使自己暫時忽略現實的麻醉劑。你知道吧?麻醉劑就是那樣,太過依賴,有天就會無法依賴。」

彼得不知道麻醉劑是什麼,但他猜想,應該是茶葉和咖啡那一類的東西。

「事實上,好獅子知道自己的心受傷了,他慢慢發現,謎語對他來說,已成了種不健康的興趣。他告訴自己要趕快振作,做點能重拾信心的事。不然遲早會失去活下去的勇氣,在痛苦的泥沼中滅頂。」

「後來,那隻好獅子振作起來了對吧?」彼得自認提了個好問題。

「他振作起來,是因為他讀了前任獅王寫的《獅忘集》。《獅忘集》裡有一句話:『生命總有失望時,但失望時也別忘記,你是獅子!』再加上,他想起了歷代祖先的教誨:『年輕的獅子誇耀力氣,年老的獅子誇耀智慧。有力氣和智慧卻不誇耀,那就不必管年齡,當獅王吧!』」

「後來他當上了獅王?」雖然這麼問,但彼得很確定這是哪隻獅子的故事了。

「是啊,這相當不容易!畢竟心情鬱卒,腳步就會沉重。他得拖著比其他獅子更沉重的腳,追逐本來就遙不可及的目標。」

「那他怎麼辦得到?」

隨著談話進行,獅王原本猙獰得要大吃一頓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時時緊閉嘴巴、深陷故事中的沉思模樣。

「辦得到,是因為他把當上獅王當作生命中的首要目標。不過,他並不是找到了理想,所以為理想奮鬥。他只是覺得若不找件事專心一意去做,自己就會不知道怎麼繼續過日子。」

「所以,他後來知道怎麼過日子了嗎?」

彼得猜想,那隻好獅子大概有了新的好兄弟和女朋友,然後又繼續過著從前那種,愜意又滿足的日子。

「不知道,」獅王一屁股坐下。「有了權力後,他也不想知道了。」

「怎麼會?」

「那權力,讓他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要友誼,大家就都來和他做朋友。厭倦了友誼,大家就得挨他一頓揍;想要愛情,他就有了數不清的女朋友。厭倦了愛情,女朋友就得受他冷嘲熱諷。他愛死了隨心所欲的滋味,但奇怪的是,他還是不快樂,甚至比之前更不快樂了。他知道自己變了,從一隻失去愛的好獅子,變成了一隻玩弄愛的壞獅子。」

彼得心想,他的確是隻壞獅子,愛欺負兔子的壞獅子。可是這種話即使想說,也絕對不能說出口。

「所以你懂了吧?為什麼答案是獅子的愛。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當感情可以隨心所欲時,那感情就不真了。真正的感情一定有束縛、有犧牲,有可能徒勞無功,甚至會由愛生恨。」

「我想我懂了。」彼得說。

「很好!那我的戲演完了。」獅王咧嘴大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你的兔子前輩,也就是我的兔子朋友,堅持要我重現我與他相遇的情景。他說嚇一嚇你,必定對你接下來的旅行很有幫助。」

「嚇一嚇我?」彼得目瞪口呆。

「你一定以為我會吃你,對不對?」獅王一手按著笑到發疼的肚子,一手伸進了蓬鬆的鬃毛裡,取出了一封信。

「拿去,看看他留了什麼話給你吧!」

彼得拆了信:

給,親愛的小彼得,我就知道你會出來冒險。不必訝異,我不像你會預言魔術,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與眾不同的氣質。我將前往鱷村,接著可能是鷹村或人村,這些地方或許很危險,不過也很可能充滿魅力,期待哪天我們偶然相遇。另外,送你一句話,趕緊加在語錄集上吧──『嚇破膽,你就會發現,你還有另一個膽。』 萊特筆。

讀完,彼得折起了信,將它放進背包。

與笑嘻嘻的獅王道別、拿了獅王給的禮物後,彼得就繼續上路,追求他那既刺激,又前途未卜的冒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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