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颜
禾颜

怪就对了

黑天,悄无声息,幽灵的光淌遍地,路灯以细长的腿支撑夜空,在那片黑里隐藏着飞鸟的踪迹

树尖上的黑色鸟是证人,他们目睹冬日用优雅漂亮的白藏尸骸,遮蔽腐朽的一切。

鹘从诡梦里醒来,黑亮圆睛,踩在树枝上,抖下全身的雪,白色死神还在暗处,终结生命前,猎人总比猎物更接近死,冷却,心脏和血,游走在睡的边缘。

山谷里满是死亡,山谷里也满是生命,生与死是双笙姊妹,轮流掌管所谓的灵魂。

车队从远方来,白色迷彩,黑色的烟,吉普车里的军官热情的交谈,唾手可得的胜利甚至不比冷笑话让人愉快。

沉不住气的乌鸦已经早早飞走,鹘保持安静,默默盯着一切,爆发该在一瞬间。清点数量,衡量装备,估算时间。

死神拉动枪栓,鹘鸟缩身欲弹。

枪声,从有序到混乱,血液,从冰凉到烫脸。鹘徘徊在无光无影的天,子弹穿梭在无声无息的雪。

恐惧会让弱者失去判断力,本能无法战胜谋略,鹘向下俯冲,停在尸体边,牠认定这其中该有一具嘉奖自己的勇敢。

但死神拖曳着步伐,最终将枪口对准它,鹘知趣的飞走了,徘徊,然后落在遥远处围观。

点燃一根丰腴的松枝,冥味的烟,静默的行一个礼,再回到林间。战争与士兵无关,敌人是只针对生者的概念。

展开未封的信封,滑出未写的信,落在地上,没有踪影。

黑夜里慌乱的摸索让纸夹上了雪,烤火后发皱,发硬,发出对辛苦的抱怨。

军刀一点点吃着铅笔的命。

与鹘分享了一块饼干,爱人的味道唤起对家的惦记,颤抖的手和身体是强烈又复杂的感情。

鸟嘴一点点吃着死神的命。


广场的喷泉旁,姑娘正在歌唱,没人为她的歌驻足,偶尔经过的绅士们只是对着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但她身上似乎有种不可侵犯的气场。

鹘鸟滑翔,带悲哀的叫声吓走了广场上原本的温驯生物。

鸽子一齐飞向广场另一端的石雕马车,百年前的遗物。与它相对应的,路尽头是敌人的坦克,履带损坏而被丢弃在这。坦克旁正在建设象征胜利的雕像,英雄们的钢丝骨架已在等待石膏血肉。

鸽子与鹘,任何鸟都无法带来喜讯,注定的悲剧 ,正如敌人和盟友,没有谁会真正胜利。

姑娘叹气,放飞了什么似的张开手臂,沿着有履带痕迹的石板路踟躇回家里。

孤零零的画,冷冷清清的墙壁,她摸着楼梯上的扶手,回想——自己才搬来的时候有多么开心。

金色的光在墙纸上缓缓挪移,扶手的间隙成了刻度,时间在一点点吃着所有人的命。一切正在凋亡,但也正在孕育,她想不出答案,所以在咖啡桌前坐好,又如往常拿出化妆镜。整理仪表,戴好饰品,穿上厚衣服,守在信箱旁等一个不归游魂。

她做的一切都是誓词,让她坚持这样做的是念出那段话的原因。

黑天,悄无声息,幽灵的光淌遍地,路灯以细长的腿支撑夜空,在那片黑里隐藏着飞鸟的踪迹。

小鼠奔波在下水道里,寻找残羹、繁衍对象和失散的兄弟。

乞丐在垃圾桶旁烤火,向野猫讲解真理,曾经他一无所有,敌人来了他一无所有,最终他一无所有,继承权是奢侈的词汇,他的传承只勉强使他为人,也许不然。真理总是选择性的盲目,但总敏锐的觉到它的敌人,乞丐做出进攻姿势,野猫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的逃跑。

醉汉从才营业的酒吧里撞到街上,熟练的烂醉,走出S线,散播自己的气味。然后穿过时光隧道一样的桥,到亮如白昼的闹市区,从地摊上捡起一颗珍珠,一颗贝类硬化的心。坚毅往往比柔情可贵。从温暖的白里,他彷佛能看见雪地,篝火,鸟,人影。

然而,他不关心,他也不在乎此刻有什么盘旋在头顶。只是付了一笔赎金,要了个漂亮的木盒,他的妻子见到一定会高兴。

商人也很高兴,他从醉酒的人手里赚了更高的利润,谈不上可耻,交易本就是这样进行。任何世界都不在乎承诺,不在乎道义,只有清清楚楚的交易,逻辑因果是最纯粹的事情,是最至高的真理。

夜晚就应该是冷,受伤就应该是疼,战争就应该是要人命。

在焦黑的夜空中绕了两圈,像找不到自己的归途,鹘鸟向日出的方向尽力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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