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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 互联网劳资焦虑|财新周刊

野兽按:今天是2021年2月14日,周日,情人节。没有情人的情人节适合一个人在家读深度报道。端传媒和财新周刊是付费媒体,也是物超所值的付费媒体。这个时代,免费的东西后面都有陷阱,比如微信,今日头条, 百度搜索等等。秦晖老师概括的中国的“低人权优势”换了一个新词“内卷化”继续在大陆横行霸道,这次是互联网企业,文昭有期节目讲到互联网企业其实是不希望大家变成中产阶级的,中产有更多的消费会花在线下,而不是在线上,还蛮有洞见的。


财新周刊:特别报道|互联网劳资焦虑 

来源于 《财新周刊》 2021年第06期 出版日期 2021年02月08日

《财新周刊》 文| 财新记者 原瑞阳 关聪 钱童 屈运栩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催生了新一轮线上化风口,在线办公、医疗、社区电商等诸多新领域或“硬骨头”迎来突破良机。两三年前已面临用户增长瓶颈的中国互联网公司,争分夺秒地调整业务战略,加速扩张新地盘;它们的股价在市场预期推动下巨幅上涨,市值暴增,反过来又加大了竞争不能落后、发展不能减速的压力。

如此压力循环,都落地在执行者——人的身上。岁末年初,一系列员工非正常死亡、自伤事件给狂飙突进的中国互联网行业狠狠一记“耳光”。

中国增速最快的电商平台拼多多陷入舆论危机。2020年12月29日,新业务“多多买菜”一名新员工凌晨1点半在下班路上猝死。当天她所在的乌鲁木齐市气温零下16度到26度,这个在拼多多内网签名“为多多守边疆”的23岁女孩没能等到新年。

拼多多在知乎官方账号对这一事件的回应,引发舆论的“爆炸”:“哪一个不是用命换钱⋯⋯你可以选择安逸的日子,但你就要选择安逸带来的后果。”这一回应后被拼多多迅速删除,但互联网公司的傲慢无情,对员工权益与法律的漠视,展露无遗。紧接着,2021年1月8日,拼多多一名员工匿名在某社交网站发布公司员工被救护车从办公楼接走的图片,拼多多人力部门利用技术手段迅速找出这名员工并辞退;1月9日,拼多多一名刚入职半年的程序员跳楼自杀。

几乎同期,中国第二大外卖平台饿了么也麻烦不断。2020年12月21日,一名43岁的蜂鸟众包骑手在配送当天第34笔订单中猝死,饿了么代理商最初以众包骑手非雇佣关系为由,给付了2000元人道主义补偿,后迫于舆论压力把原本3万元的意外保险提高到60万元。2021年1月11日,另一名48岁的饿了么专送骑手,在蜂鸟配送站门店外以自焚的极端方式讨薪,至今仍在医院救治。

连续恶性事件为何在此时集中发生?是偶然现象还是普遍问题?在行业高速发展的背景下,互联网用工管理和劳资关系是怎样的一座冰山?


拼多多员工猝死事件:中国年轻人只能“拿命换钱”?

王月眉

2021年2月1日

2018年,在电子商务平台拼多多上海总部工作的人,该公司正因工作条件问题面临调查和抵制。 CHINATOPIX, VIA ASSOCIATED PRESS

还有几天就到新年了,当时是凌晨1:30,中国电子商务公司拼多多一名22岁的员工在漫长的一天工作后正要下班。突然,她紧捂着肚子倒下了。她的同事急忙把她送到医院,但是六小时后,她去世了。

不到两周后,另一位年轻的拼多多员工在短暂探望父母期间跳楼身亡。翌日,第三位员工说他因为批评拼多多的工作文化被开除。

第二天,另一家科技公司的送餐员点火自焚,要求支付拖欠的工资。他在一个视频中说:“我要我的血汗钱。”该视频最近几周在中国社交媒体上被广泛转发。

在世界各地的互联网巨头受到严格审查的时候,一连串的死亡和抗议重新引发了关于中国科技巨头的权力以及他们对员工严苛要求的全国性辩论。

用户呼吁抵制中国最大的网购平台之一的拼多多。该公司的总部所在地上海宣布,对其工作条件展开调查。该公司不再参与赞助中国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

拼多多应用。在两名年轻同事死亡后,该公司表示将为员工提供心理咨询。 THE NEW YORK TIMES


拼多多在声明中表示,它将为员工提供心理咨询。该公司还发布了据称是死亡女员工的父亲发来的消息截图,他感谢公司的支持。拼多多发言人拒绝进一步置评。

政府和普通公民都开始把矛头指向那些他们曾经视为象征着中国日益增强的超级大国地位的公司。中国官员最近宣布,对阿里巴巴展开反垄断调查。该电商集团的联合创始人、亿万富翁马云已成为网络上最热门的反面人物。监管机构突然叫停了备受期待的阿里巴巴姐妹公司蚂蚁集团的首次公开募股

公众的怒火还反映了更广泛的担忧,即数十年来看似无限的经济前景正在终结。尽管中国已从新冠疫情中迅速恢复,但许多蓝领仍在挣扎。年轻的白领对工作时间长、工作前景黯淡和对竞争激烈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

中国一家大型科技公司的员工刘晓林(音)说,她和同事广泛讨论了拼多多员工死亡事件,大家太熟悉这种难以承受工作压力的感觉。

“我们的结论就是太可怕了,珍爱生命,”她说。“自己以后也要早点下班。”

她本人已经在公司(因担心报复不想公开公司名字)内部调换了岗位,因为之前的工作经常要求她工作到夜里11点或12点,有时甚至到凌晨3点。她曾寻求心理治疗来减轻精神上的负担。

近年来,中国超强度竞争的工作文化,尤其是在科技界,经常是令人担忧和批评的源头。尽管许多人曾经赞扬这种不惜一切代价追求增长的态度,将其视为推动中国发展的动力,但年轻员工越来越抱怨他们在健康和人际关系上付出的代价。

这种不满情绪在2019年爆发,当时基层科技员工组织了一场罕见的网络抗议活动,抵抗通常被称为“996”的文化(工作日从早9点一直到晚9点,一周工作六天),并提高人们对中国劳动法的意识,劳动法通常禁止工作日八小时之外的无加班费的加班。但是公司坚称,长时间工作是员工自愿的,而对任何非官方动员保持警惕的当局审查了对该运动的许多讨论。互联网就这样翻篇了。

辩论又重新爆发了。

1月3日,专业社交平台脉脉的一位匿名用户写道,在拼多多的一位朋友意外死亡,并将其归咎于该公司。帖子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拼多多证实,一名张姓员工在12月29日回家途中死亡。

没有关于死因的公开解释,但是许多网民将其与过度劳累联系在一起。用户注意到,张女士一直在为拼多多大力推广的一个网上买菜的产品工作,而该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黄峥刚被确认为​​中国第二富豪。

拼多多似乎想推卸对张女士死亡的责任这一点,令人们愈发愤怒。“哪一个不是用命换钱?”拼多多的一个官方社交媒体帐号在1月4日发帖说。

拼多多首席执行官黄峥是中国第二富有的人。 CHINA STRINGER NETWORK/REUTERS

该帖子被迅速删除。该公司声称截图是假的,后来收回了这一说法,并归咎于外包人员。

然后,在1月9日,拼多多宣布,另一名谭姓员工在探亲期间跳楼,但没有公开原因。第二天,拼多多的一名网名为“王太虚”的前工程师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段视频,称他在分享了一张他办公室外的救护车的照片后被解雇。他的字幕表示又有一位同事跳楼了。

“也许我还年轻,也许我还有学生气,还没有成为一个非常成熟的懂得隐藏自己内心想法和保护自己的职场人。”他在这段视频中说,该视频的观看量已超过6400万次。“但我觉得世界不该是这样运行的。”

拼多多在声明中证实,该视频是一名王姓前员工发布的。该公司表示,他被解雇不是因为救护车照片,而是因为他在网上发表的其他批评公司的“极端言论”。

 关于“996”乃至其更激烈版本的讨论主导了社交媒体。仅仅关于张姓女员工死亡的微博标签就被浏览了超过6.3亿次。就连官方通讯社新华社也采访了王太虚,并谴责“畸形加班文化”。

大学毕业不久,在浙江从事科技行业的陈浩翔说,自己已经卸载了拼多多的应用,并在博客上发表了促进劳工权利的帖子。

他说他很佩服王太虚,因为尽管很多人私下批评雇主的要求,但很少有人敢于公开。(陈浩翔说他辞掉了需要“996”的工作,目前在一个工作时间较短的公司上班。)

“当不合理的事情发生时,并且发生在自己周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能够站出来,敢站出来的人又有几个,”他问道。“所以我们才需要法律帮人来制定底线。”

他还说,工作条件的话题并不局限于一个行业或公司。“这是我们整个社会的话题。”

 外卖骑手刘进指责外卖公司饿了吗扣留他的工资并自焚,微博用户指责饿了吗及其母公司阿里巴巴剥削员工,他们提到去年12月,另一位饿了吗骑手在北京送货时死亡

刘进没有生命危险,饿了吗随后表示对该事件感到“痛心不已”,并将支付他的医疗费用。

近日,山东省一家法院披露上海一家物业管理公司因一名员工未经许可便请假参加父亲葬礼而解雇他,过度工作随之再次受到关注。

 上海一家加密技术公司的创始人阎晗(Suji Yan)表示,疫情让科技用户意识到自己对几家大公司及其背后商业行为的依赖。这正在形成对科技公司更广泛的抵制——不仅支持高薪、受过高等教育的程序员,也支持低薪工人。

“2019年,很多人都在说:‘嘿,你们才是真正的精英阶层。你们不应该要求更多了,’”24岁的创业者阎晗说。他积极参与了2019年的反“996”抗议活动。现在,人们觉得“开发人员的命运和快递员的命运紧密相连。”

 招聘人员或求职网站上的帖子显示,阿里巴巴、腾讯和其他主要科技公司的入门级员工年薪在20万至40万元人民币之间(约合3万至6万美元)。根据政府统计,2019年中国大学应届毕业生的平均工资约为6.5万元人民币(合1万美元)。

 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研究中国科技行业维权的赵蒙旸说,疫情后就业市场的压力也令人们对低薪工人产生同情,因为就连大学毕业生也被迫打零工。

但考虑到对失业的担忧,这种压力也可能使工人更难实施真正的变革。

科技公司员工刘晓林说,每出现一个厌倦工作环境的员工,就会有几十个人愿意取代他的位置。她说,白领工作的工资仍然高于大多数其他职位。

“大家一边喊着996太可怕了,一边又抢着挤进这些大型科技公司,”她说。“这就像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Liu Yi和Elsie Chen对本文有研究贡献。

王月眉(Vivian Wang)是时报驻华记者,此前曾为城市版报道纽约州政治。她在芝加哥长大,毕业于耶鲁大学。欢迎在Twitter上关注她 @vwang3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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