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落遠
張落遠

人無法在歷史中展現自己,只是掙扎在歷史的洪流

新詩|「作了一個夢」

別問了,我累了。向早晨說晚安吧,向世界說晚安吧,等你在我背後輕輕關上門,夜就來了


作了一個夢


路面一個一個塌陷

被吸進夜的馬桶中

海水逐漸變藍

愈發不清,不清

混濁是海妖若隱若現的歌聲

漫上巴士底

我看見窗外玻璃上

一個一個路燈

收去了他們的光

暮色順著電線慢慢爬到天邊

黑甲蟲般堅硬的雲層一大塊一大塊

地聚集

分食了最後一片光明

風暴!風暴!

風暴將古老的神邸攔腰截斷

將時間的秘密公布

一圈一圈木紋那麼清晰

是我年齡青澀的證據

眾神於是唏噓,於是嘲弄

於是嘆息

豆子撒在慌亂地泥土地

牛車深深將我犁進罪裡


作了一個夢


馬丘比丘的戰士擦亮武器

箭頭銀光閃閃照見未來

祕魯的黃金搭建不了伊甸園

農事的婦女疊起貓盆

在嘹亮如冰的山巔

在透明似水的霧原

一個小女孩握著一捧清泉

清泉拭去她臉上的哀傷

拭去她的戰爭遺跡

墨西哥的土地剛剛收穫玉米

陽光被剝落一地

孩子們高高唱著童謠

把陽光收入懷裡

一架枯骨倒在玉米地裡

兩隻眼空洞地渴望

像稻草人一樣渴望秋天

我瞭望遠處稀疏的古森林

就像地中海的船隊永遠不再見

於記憶的海洋裡

岸邊地礁石風化成英雄和勇氣的殉葬地

是我的錯覺嗎?

為什麼英雄永遠年輕

那年輕的巴比倫在石板上刻畫你的模樣

那大大的鬍鬚撫摸過一個世紀

直到不信自然的希伯來先知

抽去巴力的荊棘


作了一個夢


你像一顆火焰燃燒了自己

抓住,抓住,

還沒墜落的小行星

離開了地心引力

灰燼還沒燃盡

一頓一頓地呼吸著

像一隻累極了的狗

偶爾吐出火紅的舌頭

阿努比斯抓住還年輕的尼羅河

尼羅河便被他捆成繩索

勒住東非的咽喉

和平的耶穌被歷史釘住

血液滴進羅馬的詔書

我的血液卻流著你的凝視

在我背後

是一雙透明的翅膀

是一雙淡藍色靜靜的目光

在我背後

是比蕁麻還密集的思緒

是長江黃河濤濤的江聲

我累了

就讓明天去北冰洋的夢裡吧

反正清醒也是一種休息

不要打擾獵人的槍支

就讓它們陪狐狸過冬吧

反正休息也是一種清醒

別問了,我累了

向早晨說晚安吧

向世界說晚安吧

等你在我背後輕輕關上門

夜就來了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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