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irednymp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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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一个个。

印度故事集 過路人


 過路人 

旅社的人說,還有個女人和我們一起去達蘭薩拉,並自作主張的給我們設定了集合時間。那是個深色皮膚熱情活潑的以色列女人,我們一起沿主街走找車搭的時候,發現似乎人人都和她相熟。

台灣小弟和我都以為她在這裡住了很久,其實沒有,她其實才抵達一天,卻出發了三天。

“很熟啊,但不在這兒混熟的,那是在列城過來的路上。”

算來就是我們之後一天的那班車,山上雪水大了,導致堵了四十多個小時。

“後來大家不得不開始聊天。什麼都聊,整個人生。接下來你發現好像與一車的人,都有了交情。”

以色列女人撇撇嘴。我們三個被司機丟在一個巨大的垃圾堆中的空白處——按印度的標準,這裡只是一個停車場而已,大巴司機懶懶的躲著睡覺,他示意我們等著,我們的身後是一些攤販,現場做一些炒麵或者煮豆子。

後來車終於開了,越過黑夜,靠山,山下的河流兩岸燈火延伸到山上,無有邊際,倘若星河,伴隨真正奔流著的大河,和閃電。

沒多久滾雷開始落下來。車輛彷彿毫無摩擦力的在宇宙里滑行,要去的達蘭薩拉在我的口袋里,一頁手繪的地圖,似乎都沒有什麼神秘,仔細回憶寫下的餐館的名字、旅社的名字、廟宇的名字,一一在紙上留下墨跡,有待驗證這個小世界,並不僅僅存在在某個旅人的腦海裡。

季風

一坐上夜車,時間被拉長,人反倒對突然擴容的時間不知所措起來。

直到在雨中默默的抵達,一輛大巴,在雨裡逐漸亮起來的城市裡,像個闖入者,四周白霧瀰漫,一座高山上的停車場,車旁停著幾輛出租車,專等我們這樣一無所知的人;即使有地圖,即使被告知步行可達,心裡的疑惑也像是理智一般,在早晨四點五十分的陌生城市,暈頭轉向,拉著台灣小弟,頭也不回的上車逃離。

預定的旅店真是步行的距離,車轉上坡,停在孤獨的小巷上,左首是依山樓群,右邊是兩層的小樓,傳說中藏醫院,許多猴子群居於此,這時候我們尚未發現。

整樓的人都在安睡,我們拖著箱子上了好幾樓,發現有沙發,便坐著等天更亮一些,過了一會,旅店的人發現了我們,就相幫著安排了房間。

天還是沒有完全亮——天很少再亮一些了,後來我得知這會是喜馬拉雅山區的季風季節,運氣好的話,會見到清晨的朝霞,濕漉漉不情願的掙出來,一般總是間歇又連綿的細雨,偶爾天晴一兩小時,霧氣就從山下迅速補充進來,坐在餐館吃我的蔬菜炒飯,看著外頭的街道,白色的雲霧一團團湧進來,走在裡面的人,長得莊嚴些,又加上觀光客的陪襯,很有神氣。

達蘭薩拉分為上下兩城,相隔總有十四五公里,麥克勞岡崎是上城的名字,也是因為大和尚的駐錫,信眾的聚集,城市的人文感就逐漸出現。

小旅館住著許多修行的人,早上五點鐘就開始早課,誦經的聲音壓的低低的,伴隨遠處傳來悶聲的滾雷。

我們坐到七八點的時候,街面上的店開始一家家支起門板,這是印度罕有的,布滿飯館和茶館的城市,讓人不由想起中國。 

進入拉達克後對食物的滿意程度逐日漸增,到了達蘭薩拉,甚至出現了純正的藏餐——以早飯形式出現的藏包子店。

店鋪不大,四五張桌,乾淨清爽,一側掛著巨大的布達拉宮,另一側是一樣巨大的鏡子,把家鄉最為顯赫的建築做出雙倍的樣子。老闆娘端出一碗奶茶,畢恭畢敬的獻給正首供著的達賴喇嘛。

好餐館的標誌之一是短小的菜單——此處只有一種選擇,包子套餐,包括一碗稀粥,一碟六個藏包子(羊肉餡),一小碟醃蘿蔔。油碟和醋碟自取。

和所有好胃口的高原人一樣,我們毫無困難的把看似過分豐足的食物全部吃光,鄰座不停的幫著電話另一端的遊客解決各種生活問題,對面的母子兩,母親一邊不耐煩的等待幼子吃完包子,一邊播放著手機里的流行歌解悶——那居然是劉若英的「很愛很愛你」,讓人擺脫世界上尚存在與世俗隔絕的孤島這樣的幼稚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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