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故事同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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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e 視覺文化研究畢業,熱愛寫作、分享、教育。 關於女性、酷兒、階級、流行文化的悲傷故事。 「想要真實地活著,就要學習與脆弱共存。」 同名播客可上喜馬拉雅及小宇宙搜索 @傷心故事同學會

有些痛苦是快乐,有些痛苦只是痛苦

如果想感受生命最強烈的快樂,那必然要承受可能的最強烈的痛苦。

本文原發表于豆瓣,2018年。略有改動。


來源:https://www.douban.com/note/693063592/


去年11月,我外婆去世了。我還清晰地記得在外婆去世後的幾天,我陪著大家,陪著媽媽,其實我在刷手機,在看網絡小說,盡管這的確是很令人傷感,但我卻流不出更多的淚水了。



我其實是一個願意躲在虛擬世界被“虐”的人。電影、網絡(狗血)小說、文學作品之於我的作用是宣泄情緒和轉嫁痛苦,後者的作用還更為重要一些。在虛擬的世界裏,他們過著離奇、古怪、痛苦、悲慘的一生,每天麻木地擠地鐵、擠公交還千方百計防備著被各類壯漢踩到腳的我,在麻木的重覆的日子裏,被虛構的作品喚起了強烈的、真實的情緒;而我說的後者更為重要的意思是:當內心敏感、被動的我在承受著不開心的事情的時候,我就可以逃跑到主角A、B、C的身上,以他們狗血離奇的淚水來置換我的感受,於是,是“他們”在替我承受,是“他們”在感受,“我”的自主性與主體性不覆存在,灰飛煙滅,在我不再是“我”的時候,我終於能夠哭出來了,能夠疼痛了。

當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感受失落、悲傷、絕望等消極負面的情緒時,除了傷心,我們還要面對對“自我”人格和身份的質疑,而偏偏這是我,這個看上去固執得過分、實際上自卑、自我懷疑的人最難以經受的。上一次我感覺到最強烈的痛苦是大四快畢業的事情了。我的室友無端開始指責我,侮辱我人格,想動手打我,我試圖反抗她還說要報警抓我。我當時候正把外賣從二樓拿上宿舍,準備邊看電視劇邊吃飯,剛計算完香港那間房子的錢的事情,累死了。被她這樣一人身攻擊,我整個人都是抖的,本應麻辣的雲南小鍋米線(好諷刺,這家店還是她給我推薦的)頓時沒有了味道,粉全硬了,我吃了幾口就跑出去扔了。我不知所措打電話給爸爸,爸爸很溫柔地說來接我(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麽溫柔的我爹),那個等待的時間,我整個人粘在了凳子上,動都不敢動。爸爸把我接了回家,結果那天晚上,整晚止不住的噩夢,淚水流遍了整個枕頭。其實她的指責是毫無道理的,但我感性上還是在不斷質疑我自己,我怎麽了?為什麽我沒有做得好一點?這種自我質疑一直留到了現在,此刻我想起那個人,我都止不住在害怕,也在繼續這種質疑。



如果想感受生命最強烈的快樂,那必然要承受可能的最強烈的痛苦。而這種痛苦伴隨的是主體性的懷疑、邊界的含糊和打破。如果我不能承受這一些,不能將自我視為一種不斷進步、不斷學習的塑造過程,不能為無效付出時間或金錢,那麽我真的不配當一個生命的主人。



痛苦是什麽呢?

我認為,虛擬人生中那些能夠讓我瞬間飆淚的痛苦,應該是一種“痛快”。這些痛苦是抒情性的,他者的,無關真實的。正是因為這些痛苦無關真實,無關自我,才來得痛快。還有就是,你看著小說裏的人生,無論生老病死,悲歡離合,都不過是幾百、幾千頁紙的故事,你不需長久地等待,就迎來了結局。其實我們都知道,“等待”、或者說那種懸在半空中的情緒,才是最揪心最痛苦的。

當我在現實生活中與他人交往時,我挺容易體會到這種揪心感。有時候朋友在微信上懟了我幾句,然後自個消失了,我也心揪著揪著。如果難以忍受痛苦,何不藏在他人的人生裏轉嫁痛苦,要個明白的結果,從中獲得快樂?

有時候我也想到,會不會在我最不開心的時候,我總想“不如天上掉個磚頭,把我砸暈”、“要不來一輛車把我車倒”。很幼稚的想法,可是我腦補了一下我住院後,大家很悲傷,警察找我筆錄,工作不用做了,我又覺得,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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