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梟
硝梟

旅居各地,差強人意專職研究神話與妖怪傳聞,時常徒步橫越沙漠岩岸,舟船縱跨冰川雪山,難得一介閒散人。

第三二章    鹽柱之陣(3-32-1)

(3-32-1)

第三二章  鹽柱之陣



  拔地倏升一堵靈力屏障,隨接煦濡柔聲,道:「七蟲衍生術──芃麥漸漸,蜜蚜癭禦。」兩造氣漩互抗,擋在媯盤身前的,正是腹䵍。腹䵍無法攔阻媯盤的術式,被沖退幾尺,卻將傷害降到最低,盧博斯和那些傀儡煉金術師受術法衝擊,噴射拋摔、高空墜地,皆身負重傷,但至少保住命。媯盤欲再度施術,另一藍一紅兩團殘影,化身為人,孟勝、禽滑各挽抓媯盤左右雙臂。


  媯盤渾身強迸邪嵬寒意,咯咯陰笑:「憑爾等可攔得住!」禽滑大怒,力拽媯盤臂膀至我面前,咬牙道:「烏龜佬你且看小淳!」媯盤見我眼眶生紅,不禁喉頭乾緊,沉臉撇過頭。凝滯氣氛中,墨薔梢甦醒,細聲虛弱:「禽滑先生、孟勝先生、腹䵍先生,你們來了⋯⋯你⋯⋯終於肯出現⋯⋯。」


  「梢小姐可無礙⋯⋯。」禽滑一句擔心問候還未講全,媯盤卻連正眼也沒瞧墨薔梢,即掉頭轉身、跳往窗外。墨薔梢見媯盤如此漠視她,眼鼻一酸,語氣不自然地落寞強笑,說:「我⋯⋯我沒事⋯⋯小淳你放姐姐下來。」我心裡難過,蹲低,輕放墨薔梢落地,禽滑對我姐弟倆道:「我去追烏龜佬。」


  媯盤離開大理石廳,重步朝飛馬噴泉走近,胸臆間憤懣梗塞,難以平息,不知怨得誰。他掏出雪茄咬著,翹腿坐在噴泉臺面,懊喪地揉捼眉心,禽滑搶身揈掉雪茄,揪起媯盤領口,怒道:「田襄,你究竟意欲何為!感受不到小淳、小梢多在乎你,又因你的無情多傷心!膽敢傷害他們,我不會放過你!」媯盤使勁甩拍禽滑的手,陡然猛抓自己頭髮,疾聲喊道:「那你要我怎麼辦!」禽滑大愣,從未見媯盤這般失控脫序,他反揪禽滑衣領,似哭似笑道:「咯咯、咯咯,回應梢嗎!你呢,怎不回應銀丫頭!」禽滑語塞,媯盤撒氣推倒禽滑,仰天歎道:「余等千年前早軀消形毀,待有朝魂滅,不過一縷雲煙,倘若今日仗勢戀慕,將禁錮她終身⋯⋯吾不願⋯⋯。」





  我盤腿坐地,搓撒些墓封灰在墨薔梢兩掌傷痕上,再厚塗雪蕈岩藻膏,眼下沒醫療繃帶,我便撕裂白T恤成條狀,替她包紮。墨薔梢跪坐我跟前,環望整廳肉殘血濺慘況,她憫宥輕歎,又見腹䵍正施術救治黃茉莉──方才腹䵍手搭嚴雅雅肚腹,運功輸氣俄頃,她劇痛銳消,現已行動如常──墨薔梢露出軟綿綿眼神凝睇我。真該死,媚眸醺輝配上那流波眼神,哪個男人抵受得了,求情之語根本無需出口,我不爽說道:「救救救!救還不行嘛!」墨薔梢婉悅淡笑,撫著我手背,孟、腹兩人亦莞爾。既然鉅子下令,青曇縱然百般怨訾,也只能服從命令,協助腹䵍救敵。


  此時,媯盤跟在禽滑身後,回到大理石廳,已恢復平素的薄情冷酷,他抱胸倚壁,牢牢注視著墨薔梢的每一舉動,卻見她起身前去揀尤拉伊.卡夫卡的斷臂,並走近該人身邊跪坐,毫不介意其他男人的血,濕染得她的香雲紗灰裙更加腥紅,媯盤難遏妒意。


  嚴雅雅偷爬到我身側,壓低聲音,驚嘆不已說道:「哇啊!那是媯盤大人對吧?難怪梢所長傾心他,超帥、超魅力的。」媯盤厭惡嚴令,研究所凡事指派青曇單獨前往處理,是以嚴雅雅唯媯盤沒見過。我撅嘴回答:「傾心箇頭,妳近視幾度!」嚴雅雅真誠勸慰:「我兩眼近視都不到一百度。淳鉅子大人,常常發脾氣對身體不好。」


  身為防禦型護神,腹䵍醫術精湛絕妙,枯骨輒生肉,因尤拉伊傷勢最為嚴重,孟勝攙他端坐,腹䵍捬掌撩指,行閉穴養經之法,未久,尤拉伊蒼白的面容終於稍復血色、意識清晰起來。墨薔梢默默地把斷臂上五環懸絲指套拔除,再捧交給腹䵍,腹䵍於尤拉伊右肩切口,敷上墓封灰和雪蕈岩藻膏,左手再安斷臂按壓,右手中指、食指交叉,拇指扣壓無名指,反橫掌結「渾敦鑿竅印」,低語唸咒,傷口快速密合。其他傀儡師們逐一聚攏,狂喜暨敬佩地目睹奇蹟,特別是盧博斯,對腹䵍激射崇拜眼神。嚴雅雅瞇視盧博斯的表情,咬唇說道:「我有不好的預感。」我點頭附和,說:「我也是。」


  尤拉伊見墨薔梢如此謹惜自己的斷臂,目光沒一秒從她身上移開,更柔聲親密說道:「梢⋯⋯謝謝。」媽的,別搞事行麼,什麼節骨眼兒還泡妞?眾人全繃緊神經,偷瞧媯盤⋯⋯我當機立斷,一箭步上前,掌劈他後頸,直接打暈。





  瞾煊煊在薩爾斯堡的這座中世紀莊園,植栽一畝黑薔薇花圃,此時嚴雅雅倍感稀奇地剪滿一束,插入手繪聖母像東正教藍骨瓷瓶裡,擺置長方形宴會餐桌正中央,搭配水晶杯和黃金餐具,一切富麗堂皇,只是,她能幫的忙就這麼多了。


  現在啥詭異情況,花園宴會?


  「小梢真不簡單。」禽滑悠閒搖扇,由衷讚美。話回昨晚於米拉貝爾宮大理石廳,治療完眼前這群傀儡煉金術師,因他們傷殘初癒,總不能丟在那兒不管,索性應墨薔梢和腹䵍的請求,莫名其妙地全接回老媽別墅,並替他們善後,派命留守奧捷的墨者們,清晨前趕赴整修廳內凌亂,恢復正常狀態。我不滿回答:「昨天不該浪費我大半墓封灰和雪蕈岩藻膏,救這群傢伙,尤其『那隻』。」指向像隻哈巴狗的尤拉伊,他寸步不離地黏著墨薔梢團繞,雖說墨薔梢本就修養極佳,然而為刻意迴避媯盤,她選擇忍受尤拉伊的騷擾。禽滑狡猾一笑,說:「與其多箇敵人、不如多箇朋友,唯小梢溫柔心性可折服『這群傢伙』⋯⋯況乎,愛情是需要催化劑的。」我望向媯盤和青曇,主僕倆鐵青臉色堪比腐屍,說不準正盤算何時殺掉尤拉伊,嘖道:「嘖嘖,確定是催化劑,不是引爆劑?」嚴雅雅溜到禽滑身後,蹲低憂問:「禽滑大人,那腹䵍大人情況怎麼辦呀?」


  臨近午餐時間,一群人在豪宅花園的宴會餐桌前紛坐,饌玉炊金,我仨轉看盧博斯糾纏腹䵍,淨瞎聊些煉金術秘史,禽滑覺着有趣,揶揄道:「這雙子傀儡師也真不一般呀!腹君耐性、應付便好。」我和嚴雅雅同時回答:「不好!」


  「喂!不是吧,讓我姐一女孩子忙進忙出,憑什麼服侍你們,她手也受傷啊!」我不高興大聲罵道,場眾頓時噤聲,陷入一片尷尬。十幾來人各個自詡武術高手,一頓餐下來瘋吃狂飲,卻沒箇懂做菜,料理全教墨薔梢包辦,黃茉莉受傷後精神委靡、無力幫忙,青曇更不可能服務那群傀儡師。我斥責眾人的當口,門鈴忽響,青曇起身,喚嚴雅雅隨他步出花園取貨,其實媯盤早囑咐青曇,叫鄰近飯店加送精緻餐點──


墨薔梢嬌顏嫣酡發燙,知她雙掌傷痕,復留一道疤刻在媯盤心底。


霖霪探南枝,人間遍點浮漚。海棠舊曾諳,惆悵羨蝶可留春。



  食物置齊後,我拉墨薔梢坐定嚴雅雅和黃茉莉中間,才回座慍道:「說吧,你們為什麼抓我姐?」尤拉伊坐回盧博斯身旁,道:「邀請梢去布拉格。」我挑眉冷笑說:「別淨學馬克西米利安囉唆屁話,講正事。」腹䵍聽見馬克西米利安之名,一愕,神情甚不自然,媯盤瞟了眼腹䵍,彼時我未曾察覺其中異樣。傀儡煉金術師們躁動亦然,尤拉伊肅問:「化學騎士馬克西米利安.斯福爾札?」我不耐煩說:「對。你們目的好像一致,不止找我,也想抓我姐。」尤拉伊卻濃情蜜意朝墨薔梢說道:「梢,我會保護妳。」盧博斯見兄長表白,他依樣畫葫蘆對腹䵍說:「腹䵍先生,我也會保護你。」我翻白眼,無力感爆棚,講沒兩句話就想掐死他們,儘量忍吞不怒吼:「我墨薔家自己能保護。」禽滑袖手旁觀地一逕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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