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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版國安法第一天:「一國兩制」糖衣被剝去,民主運動出路何在?


文/蹲點

今天是七月一日,香港回歸廿三週年。然而沒有誰不被昨晚公佈的港區國安法嚇得毛骨悚然。國安法的條文極為寬泛:分裂國家罪包含非暴力行為;顛覆國家政權罪包含任何非法手段,以往的非法集結隨時可能觸犯國安法;恐怖活動罪衝著上年的堵路破壞行為而來,以往的刑事毀壞升級到國安層面;勾結外國或者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罪則是要打擊反送中運動的「國際線」——中共的反撲比所有人想像的來得更為猛烈。

香港警察配合《港區國安法》新推出的紫色警告旗,圖片來源:明報

簡而言之,國安法首先就是要制裁「國際線」和港獨派。另外也大幅增加暴力抗爭、非暴力但違法達義的抗爭手段的風險。加上四條罪行中都訂明「任何人煽動、協助、教唆、以金錢或者其他物資資助他人」均屬犯罪,旨在切斷「和理非」對運動在輿論和金錢、物資上的支持,凍結捐款賬戶可以有一個更堂而皇之的理由。最後,其他「指定法官」、「秘密審判」、「無陪審團」等等,無不讓人聯想在大陸的「709大抓捕」、「李旺陽案」,先收震懾之效。

大國博弈和二次回歸

去年的反送中運動發展至今,越來越變成大國——尤其是中美——之間的博弈。先是香港人在美國、歐洲等地有長期的游說工作,及後爆發運動激起國際關注,本地的抗爭和示威亦比以往更配合外國政治發展而行,例如早期的G20集會。上年年尾至今,運動礙於種種原因,在本地的動員力量已經減弱,取而代之主導運動走向的是「國際線」引來的「國際制裁」,比起自我在地組織施加壓力,運動更期望外國制裁會逼使中共讓步。

之鋒和何韻詩出訪美國,遊說通過《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圖片來源:黃之鋒臉書

特別是自五月下旬,中共明言強行設立港區國安法以來,短短一個多月時間,中美外交角力急速升級。五月底,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宣布香港「不再享有高度自治」,直指給予香港獨立關稅區地位的《美國-香港政策法》。六月,美國參議院通過《香港自治法》,列明會實質制裁侵蝕香港自由的中港官員。六月底,美中先後互相進行簽證制裁,緊接就是港區國安法的通過。

事已至此,法律與否根本不再是重點,事件已然是大國間赤裸裸的政治博弈。美國,尤其是特朗普的共和黨,樂於以自由民主為名,利用香港運動削弱中國崛起和擴張的勢頭,也為迎合美國國內的反華情緒,圖謀大選連任。香港,就像庫爾德人(對抗恐怖組織「伊斯蘭國」(ISIS)的中堅民主力量),對特朗普政府來說只是一時的、為自身利益隨時可以拋棄的工具。另一方面,中國要動員民族主義情緒以增加國民對崛起和擴張的支持,香港問題自然就成了「領土統一問題」、「民族問題」——沒有什麼比近來甚囂塵上的「二次回歸」論述更為傳神。悲哀的是,無論一次還是二次回歸,港人都無法集體參與,也和普通人的利益——貧窮、房屋問題改善了嗎?——沒有任何關係。

更新中港論述為出路

未來,反送中運動鐵定會被激烈打壓,運動的激進一翼被逼逃亡或者轉向地下。進步力量要持續加強組織普羅大眾,避免悲觀和絕望讓社會變得去政治化,也要避免運動走向恐怖主義。左翼則必須提出一個新的運動方向。舊的「一國兩制」已經破產,要有新的中港關係論述。越來越多人认识到,1997年奠定的「一國兩制」是指大陸的「特色社會主義」和香港的資本主義這兩套制度在一國框架下互相利用,而不是政治上的民主和自由。「一國兩制」從來就只是「糖衣炮彈」,如今「糖衣」被剝去,「民主回歸」的幻想亦被打破,如今是我們直面「一國一制」的時候了。國安法帶來的「二次回歸」,是要收緊對港的政治控制,讓兩地的統治階級可以繼續輸送利益——中國的資本可以透過香港走出去,外國和香港的資本可以透過香港進入大陸市場。所以1997的「一國兩制」保障的是兩地資產階級繼續統治人民的利益,而2020的國安法則是要為威權政治在香港掃清障礙,抹殺香港人乃至大陸民主人士對於「市場化」與「民主化」齊頭並進的幻想,在香港推進「大一統」的「民族認同」,將香港納入「一帶一路」的資本帝國藍圖。

可見,大陸與香港的資產階級和統治階級的利益深深勾連,相輔相成;在全球經濟因疫情陷入衰退的背景下,兩地統治階級的勾結只會再進一步侵蝕兩地基層的利益。因而,一個真正的民主運動需要連結兩地千千萬萬的基層、普羅大眾、打工仔,只有這些被侵害的基層才是可以互相信任的,才是運動亟待互相連結和組織的大部分人。香港的反抗運動在現階段也許要避其鋒芒,更重要的是要將街頭力量轉化成組織基層的力量。「遍地開花」的街頭運動需要將運動的種子深植到各自的社區,從街頭的「運動戰」(war of movement) 走向組織化的「位置之戰」(war of position)。除了現階段區議會和工會等組織重心,組織和動員亦要走入學校、工作場所和其他社區組織,需要轉向強調基層大眾的政治能量,培育權利、階級意識;並放棄對一地「獨立抗爭」的幻想,使真正的民主運動得以跳脫出狹隘的地域限制,走向更開闊、有力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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