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浩川

曾經，一場疫症肆虐世界。日後被稱為魔音歌姬的一名女生，透過名為MagicVoice的魔力，在被隔離的病患者之間高歌！MagicVoice能救治亦能毀滅，能喚醒人的魔力，也能使之沉睡。那是世上唯一的強大力量、魔力之源。但凡聽過那歌聲的人，危疾病患會被治癒，同時亦會被賦予一種由他們本身願望所定義的魔力！疫情終因魔音歌姬而終結。然而，其後，她只留下一雙新生女兒，便消聲匿跡…

這些所謂歌姬的使命，斐非文不是不知道，只是拒絕相信罷了。他怎可能相信？尤其，把這些轉達給他們的，是他最恨的男人！「錯的是妳，也是她！凌聖更加錯得離譜！」斐非文搶過遙控器。投影幕線上音樂會的視頻，切換成電視的新聞台。他再按動鍵鈕，投影幕上一分為十二，播放著不同國家的新聞。示威、暴動，甚至內戰。無論是所謂第三世界，抑或文明大國，人們對政府、對現況的不滿與憤怒，充斥了整個屏幕……

「她把七份禮物送給我們，是希望我們能夠安然過渡變動之日…」希望把能夠努力的明天送給最重視的人。所以，有Fortunteller。希望把一切美好教給無知、反叛的人。Commandeer能夠發揮作用。希望把實現願望的堅持留給容易動搖的人。於是，有Wish Locker。希望世上再沒爭鬥，再沒有用以鬥爭的力量。因而出現了Nullifier。希望人們能擁有活著的無比意志與勇氣。那是Immortal的原意…

畫面回復原來可見的清晰，希韻就似從霧裡走出來。斐躍無法知道紀謠的心，此刻在想甚麼。他的心情則無法掩藏的激動起來。讓希韻再次在舞台上盡情高歌，是他與紀謠這些年來的願望。因為魔音樂團的特殊性，他們把這願望深藏起來，一心一意讓凌嬰成為繼任的女主唱。在世界快將崩潰的這個時候，人們更需要凌嬰的堅執與信念。然而，包括凌嬰在內的所有人，全都一直期待功成身退的一天。那天來臨的時候，魔力將不再被需要……

斐躍是世上最熟悉希韻的其中一個人，當然知道根本用不上七天，她與她的歌，便能透過互聯網，擄獲全球所有網民的心。他只是搞不懂，The Real Voice和其背後的明日會，到底想以希韻來達致甚麼目的。這種超重成本的宣傳技倆，不可能單純只為金錢利益。就算希韻喚醒所有網民的魔力，那些力量又已經無法被利用作任何事。那，到底為甚麼？摘下耳機和主動快門式立體眼鏡，他真的想立即前往直播現場……直接把希韻帶走……

既是樂團經理人，同時又與希韻同源共生、最深愛彼此的紀謠，已經決定讓希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跟她倆一起長大，感情最深的斐躍，亦已無言地表態，尊重希韻的想法。那麼，其他人說甚麼、做甚麼，也不過是在侮辱他們三人罷了。總不能因為誰擁有強大的力量，便不容許擁有獨立的思想。整支魔音樂團裡，亞當重視希韻的程度，跟紀謠與斐躍絕對不相伯仲，他怎麼可能不明白…凌嬰兩眼填滿憂慮。隨著希韻下定決心，一切似乎已再無轉圜餘地…

光線微弱得近乎一片黑暗。左手，伸直，繃緊。右手，握拳，曲起，拉弓。拉扯，拉扯。空氣，自四方八面被吸收掉，鑽進了皮膚，貫注了肌肉。Immortal，不朽的力量。充滿毀滅與爆炸性的拳，像彈射離弓的箭。咚 ──拳，投進一堆身穿灰黑色西裝的人裡去，激起一陣漣漪。漣漪，轉瞬化成巨浪，極速擴散。「同樣的攻擊，我可以做一整晚！你們想我繼續嗎？」亞當的聲音，穿透在場的每個腦袋……

雙手，收起來了。女生的臉上亮起一個淡然，但足以把所有陰霾驅散掉的笑容，轉身。啦 ── 啦啦啦啦啦啦啦 ── 啦 ── …帶著哼唱的清音，她在男生的視線範圍內消失。那一天，是男生重獲新生的一天。他，絕不會忘。一夜之間，整所醫院，千百個病患，無論情況有多嚴重的，全部不藥而癒！男生知道，是那個白衣女生的歌聲，帶來了奇蹟。不只他，所有人似乎全都知道這一點……然而，不知為甚麼，魔音歌姬的事，沒有被記錄下來…

男生抱著肚腹，無法自制，在床上翻滾。天知道，到底是由身體內的哪裡開始，痛與癢彌漫至五臟六腑。難以忍受的苦楚，癱瘓了男生的意志，手與腳就如一根一根骨與肉，毫無意義地揮舞。醫院內，其他感染同樣疫症的病患，佔大部分只能軟攤在病床。只有少數人，仍然能夠活動。男生是其中之一。然而無論誰都能夠輕易看得出，能動，只不過帶來更大更深的痛。這場傳染疫症，似沒有任何解決辦法。受到感染的，必須在這所醫院裡接受隔離治療…

亞當拍了拍自己的頭，又拉起男生的手往自己臉上摑一巴掌。 痛！ 他已經以同樣的方式試過很多次，就是無論如何總證實他是真實的，擁有實體，不是靈魂出遊之類胡說八道的怪事。 整個房間，空空如也。但亞當不知如何被送來時，這裡佈滿各式各樣的儀器。單是地圖，包括數碼化的或是傳統硬體，便有數十組，幾乎描繪了全世界每個角落的任何細節。而且，當時這房間要比現在大好幾倍…

「凌家女兒，妳答應過我的，都會做到？」 凌嬰靜靜地點頭。 在海底，緊抱著阿流，迎接最後一刻的時候，她也是想著同一件事。 不讓輕受傷害，無論如何…… 直到方木巧與他的人潛進深海，把僅靠MagicVoice與Immortal保存最後一口氣的她與阿流救起的時候，凌嬰腦裡想到的，除阿流之外，就是輕那張與她甚為相似的面容。 望向始終沒有從黑影回復真身的方木巧，凌嬰再次肯定地點頭……

無孔不入的感染力…… 在最後一個字吐露出來的同一時間…… 紅，暴張，把一切吞噬掉！ 台下的四人，沒有作出反應。 不約而同，他們任由自己繼續沉迷在希韻的歌聲餘韻裡。 聽過《囚禁》後，彷彿一切已不重要…… 在場地邊緣，觀眾席的最頂一列，身穿烏黑修身剪裁西裝的一個女人，重重的嘆了口氣。 沒必要在綵排時發動MagicVoice吧。 太心急了。 「會嗎？蘇靈。」 一團黑影，在女人身邊出現……

紀謠靜靜地凝視著希韻，沒有說話。 就連斐躍，也似乎已覺無話可說。 三個一起長大，比親人更親密的人，原來還是會有寧願不再相見的時候。希韻嘴角微微顫動，彷彿想打破三人之間的沉默，最後還是放棄了。 「我們不會阻止妳，但亦不會不管妳。」阿流似已變成習慣的，拍了拍輕的頭，再慢慢繞過她，走近舞台。「妳知道的，我們都來了，妳甚麼也做不到呢。」 ……希韻深深呼吸，一字一字說……

重新搭建的舞台，樂器齊備。爵士鼓後，飛無聊地轉動鼓棒。 方木巧終於沒回來。The Real Voice的班底沒有改變，只不過是樂團所屬的唱片公司突然易主。然而，這並非飛在意的事。 主唱，也增添了一位。但對飛來說，也沒差。 只是，三人不知算不算是初次合作，演出前兩天才第一次練團綵排，大概會讓人有點不知所措。尤其，他最擅長的樂器，其實不是爵士鼓…「多多指教。」輕來到飛跟前，微微欠身…飛的神情有點彆扭…

在倫敦站演唱會，《樂土》快唱完時，台下確實有個華人男生，突然拿出了戒指，遞到身旁一個小女孩面前。 在後台時，紀謠還笑罵，怎麼會有人在他們的演唱會中求婚？不知是否想以觀眾的歡呼聲掩護，讓自己沒那麼難為情？ 原來不是求婚，只是表白嗎？哪有人拿戒指來表白？ 希韻不禁笑起來，為著以靈感同步的那個女生，也為著當時與紀謠共同擁有的這一幕回憶。她對這喜歡她彈奏木吉他的女孩，更有興趣了…… 嘭 ——！

「……實在很難想像世界沒有了音樂……前陣子難得聽華人歌曲……看來真的愛上了魔音樂團的希呢！雖然相比起主唱，希唱的歌其實只得兩首，但就是一直徘徊在腦海…」 希韻興致盎然，靈感與這個因兩首歌便愛上自己的男生同步。 她能夠清楚感受，在這全區警力均被調往應付示威的時候，男生竟然與朋友自告奮勇，聯群結隊，就像某些紀錄片中提及過，一些平常百姓為保護家園而設的民團！他們，正在生活的社區中巡邏，走得累時還哼起歌…

原應在夜空閃爍的星光，現在全都失色。 相隔一天，帶著各種不同訴求，來到這裡的人，更多了。 示威的範圍擴大不少。但在外圍戒備的警力，似乎並無增加。 沒有酒醉，完全清醒。希韻這刻的感覺，跟昨晚很不一樣。她在眼前的所有人心裡，唱起了歌。不論是對這個社會有無數不滿的示威者，抑或因為工作與使命，緊守崗位的執法者。 果然，現實或思域裡，她的歌聲，都會被喜愛。 很享受當中，他們因她的歌而快樂、充滿希望的感覺……

不自覺之間，希韻臉上，滑下兩串冷汗。 她的真正思域已被突破？她能夠清楚感受到，對方已經把她最真實的思想一覽無遺！ 那種彷彿被強硬撕破衣衫，非自願地變得赤裸的感覺，很難受。 她走到床邊，想要尋找憑藉，緊握蕾冰冷、體溫尚未回復的手…… 似乎為表誠意，對方的靈感確實稍稍收歛。 希韻立即在真實的思域裡，用盡力量再分隔出一個連她自己也未必能夠開放的角落。她不知道剛剛的瞬間，對方能從思域中知道些甚麼……

「可惜連MagicVoice也無法與妳作全面的靈感交流。真想看看妳的世界，會是怎樣？你們都很單純，你們的世界是不是很簡單？大家都能坦誠相對，能夠彼此信任？就算犯錯，亦會有另一次機會，還是會被需要？」 希韻的說話，一個字比前一個字激動，每個發音，似乎都來自她心裡的最深處。 月色，穿過窗戶，照在她的臉上……或許，只有在能夠憑靈感相互了解，但又沒有共同回憶的輕面前，希韻才能把真正想說的，說出來。

倫敦凌宅……走下貫穿五層的旋梯，輕完全放空，就似已沒靈魂。 每一層，門與窗前，全都或站或坐，佈滿了紅色衣衫的哥哥姐姐。輕知道他們擁有不同的魔力，既有外在的、利於攻擊的，亦有內潛的、關乎思想的。如果刑克在，大概會嚷著要輕把所有魔力學會之後，一一演示。 不過，刑克已不在了，變了個人，最原本的他或許已不再存在。 除刑克以外，不久前才確定彼此如何重要的凌嬰，還有跟輕有很多共通點的阿流，甚至是方木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