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杉

夜為我的鋼筆注入一種墨水。沒有人督促我寫作， 但鋼筆自己滑進報紙堆裡 抄寫它翻到的新聞 一個訊息沿著風滑行。潮濕地 喘氣，從這個起點 朝雨雲的尾跡輕輕叫著： 你是有關改變的訊息嗎？你眼瞼的鈷藍來自亞洲某處內陸 垂死的、乾旱的寄居 看不到盡頭。

他們教我怎樣綁十字繃帶 怎樣處理刀傷和燙傷 怎樣抬起折斷腿的老人 怎樣做心肺復蘇 怎樣縫縫補補 破碎的心，搓揉一個 浸透了苦杏仁味的喉嚨 怎樣趕走腦後的雜音 把信仰塞到墓穴的石頭下面 並畫一個異教符號 但對四散的流落 對碎裂的妹妹和母親 他們毫無辦法。

他們蜂擁而至---- 誰才是他？堅毅的先知、 迅疾的朗讀者、 盤著高髮髻的割草人 或誰都不是。他們忙著 刮取一層金粉---- 什麼是他？一張飄浮的構圖、 一小段時間的鎦金片、 在濕漉漉的顏料裡蠕動的軟蟲 或什麼都不是。誰擁有解釋權？許多年過去了， 命運還在麥田裡閃耀 等著被汲取。

一隻孩童的襪子躺在大地上， 銘刻著他的氣味（時間的印記）。粗心的母親尋找她的天使的腳， 風的嘴朝昨天打開。我們都應該向昨天前進， 閃閃發光的古老力量 將我們餵養。在大地上湧出黑色的手指， 一個時間和許多個時間 混合在你的甜薯湯裡。我看見你赤裸的腳垂下， 一個有力的指針。

綠色，我是 你的侍者。我拒絕 對這個世界說話， 請給予我 失聲：但字節 像瀑布瀉下， 那無法被剝奪。秋天，微風正駛入 翻滾的窗簾， 靜默與靜默-- 綠色，我是你的 侍者。我將拒絕 對世界開口，而你 將是我的音階。

在夢中我聽見一陣轟鳴， 像泥漿淹沒我。當我醒來時，確實聽見 一陣轟鳴。我赤腳走過樺木條地板， 周圍的一切還在沉睡。我被哈雷機車的發動聲 淹沒，像在原油裡掙扎的鸛。而那些真正在戰爭裡 掙扎的人， 他們不得不忍受 永恆的轟鳴。

背 叛 按著風箱的節奏， 我將踏進某個神祇的廳堂， 黑暗環繞，我將溶解 我將被呼叫---- 無論是被賦予的， 或是被創造的。石頭懸掛在星辰間。有個聲音，沙沙地 風正在穿過世上所有的孔。我的石頭搖盪， 在晦暗的星辰之間禱告。按著禱告的節奏， 我扛著星星到山的另一側去， 有時也扛自己...

一 背叛 按著風箱的節奏， 我將踏進某個神祇的廳堂， 黑暗環繞，我將溶解 我將被呼叫---- 無論是被賦予的， 或是被創造的。石頭懸掛在星辰間。有個聲音，沙沙地 風正在穿過世上所有的孔。我的石頭搖盪， 在晦暗的星辰之間禱告。按著禱告的節奏， 我扛著星星到山的另一側去， 有時也扛...

二 繼承 一個單音落地----生長啊 螺旋形地探索---- 森林創造了寧靜 創造了凝結。一顆單音的蘑菇 潔白的陰影， 既溫暖又潮濕： 石頭奮力地開花。你的手指惶恐，你的 影子光明，你的寒冷透徹， 怎麼能不屈從？你廣闊的善 環繞著綠色王國。這裡有個飢餓的蘑菇， 它的母性正被激活： ...

九月，半浸透了。我變得遲鈍： 覺察不到，破口正在擴大。有人呼喊：嘿---- 重擊一樣， 雨滿溢。萬物低垂。沉默之牆， 雙手拍擊之牆， 我試圖遊說每一塊石頭， 但它們沒有臉。通向你的路折斷了。請給我天花吧，給我破傷風 或有刺的雙眼，或毒芹汁 向著彼此一躍！

一座尖頂房子 在我頭腦裡燃燒。道路生長，道路 分岔，從詞根 延伸到山影。空畫框攫住我們， 嵌入 褐色的寂寥。不朽在遠處， 或哪裡都不在。一隻手的蠻悍， 病房磚牆的凝視。我比你流淌得 更遠。“我”，比存在古老。但我們隔著柵欄相望， 更古老的性 埋在石頭房子下面。

1 我們沿著運河漫步， 模仿住在那兒的老人 談話---- 深入而持久， 延續到許多轉角。它枯萎的枝條 突然蓬發！一大束 新生的散漫。成為它的一部分： 一段筆直的河道 切入我們。總有人一往無前， 要麼是青年， 要麼是破產， 那是洞悉的時刻。站著的真理從未授予我們 什麼語言， 分到的...

再沒有什麼 更善於 浪費午後： 寂靜裡日光在燒， 兩隻鴿子 擠滿整個窗戶。它們並排觀望 不動的雲， 時間變硬了。慾望向世界的 空曠處窺探。暈眩佔據了 空白形的光斑， 未來正下沉入混濁。其中一隻說： “來玩個遊戲吧， 在這必死的世間。”

有人朝空中撒了一鏟子沙 砂礫吱吱地落了他滿頭 有人朝空中扔了片枯葉 它坐著一陣風走了 有人朝空中吐了個煙圈 不可毀滅的粒子會永恆留存 預示不可逆的結果 你揚起手，像一座雕像 光線從你的指尖 移動到你的皮靴尖 你的沉默使它更有光澤 孩子們放學的聲音 猶如浪潮跌下來 在那...

一輩子都在等著 有人向我示好。像----冰凍鱈魚 等著一雙手 挑逗它。有時，有人回應 有時候沒有。推銷員挨個兒 打電話 不是總有人接 在教堂長椅上 認真的祈禱 也從沒有 帶來一件 新外套 今天，某個二十九日。讓我們試試 這次生還的 百萬分之一可能。

一 你教會了一隻水罐如何飲水 像教會我兒子如何邁步 你教會了畫筆如何塗抹 像恐懼症病人終於開口 你教會海鷗怎樣弄乾翅膀 像我們試著一起旅行 你教會一塊石頭怎樣曬暖自己的背 像你愛上了一項技藝 你教會房子怎樣正確地站立 像為陽光量度合適的夾角 你教會...

男孩們的童貞必須被打破。因此他們跑到草地上“嘔吐”， 把牛奶灑在婚紗上。有時候世界只剩下一個黑洞， 而他們奮不顧身 匍匐著擠進去。這愉悅本身並不羞恥， 但會轉變成追逐， 轉變成強迫， 轉變成渴望血， 塗抹成驕傲的盾牌。男孩們的童貞必須被打破。

我們沿著松林旅行， 海島邊緣的松林 黑雲壓低了它的帽簷。我們無法確定終點， 眼睛焦急地詢問： 在哪裡？在哪裡？旅途細節似乎應該規劃好， 然而夢境裡拍打著海水， 汽車也不是藍色的， 甚至沒有頂棚。我們看不清彼此的 臉。臉。臉。方向盤有自己的意志。

巴赫吻著大鍵琴， 像吻一條鹹水鱷魚。在擲下的所有骰子中 只有這個瞬間是確定的。邪惡的國王幾乎吃了所有骰子....... 我們不再牢牢地 佔據世界中心；也不能任意移動， 對峙斜線上的后。這一刻，人性綻放了。雖然無法將大屠殺、滅絕和警棍 驅逐出去，但答案始終存在， 像暴雨在大陸留下深溝。

狂熱地編織詞條， 指稱那些 彼此纏繞的造物， 混雜晦暗的名。無盡生長著，悲傷的枝椏 以同等角度斜刺； 任何一個怪異的沉思者 都值得疼愛。在詞的縫隙裡， 每片雪花都彼此模倣； 在意義的盤子裡， 同樣臉孔的魚張著獠牙； 你創造更多種蜜蜂嗎？物類將再度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