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北
王燕北

从道人生都是梦,梦中欢笑亦胜愁。初来乍到,想找一个可以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写字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关照。 ​​​​

小說連載 蘭台笑|第三卷 第十八章(下)

退,就是屍山血海。你早已無路可退。

秦硯來冷笑道:「你又要做什麽?」

唐七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聽得秦硯來眼睛一抖。

她面容沈靜,一字一句說道:「弟子六歲滅家,九歲蒙恩師收留在唐門,隱姓埋名十年,我唐門也韜光養晦十年,可是咱們的路卻越走越窄。貴人容不得顧氏,天下容不得女子!今日,弟子便是要在這刀林箭雨裏掙一條活路,讓貴人們知道,我武陵顧氏未絕!也要讓天下人知道,我唐門不可欺!師叔,咱們早已退無可退,如今之勢,唯有拼死向前。」

「師叔信我,我必會好好將養身體,不讓長輩們擔心。求師叔莫要攔我。」

少年人跪伏在地,背上脊骨嶙峋可見,兩片蝴蝶骨也直凸了出來,如鳳凰的羽翼,振翅欲飛。

秦硯來聽得心情激蕩,還未說什麽,唐伊人疾步而出,也跪在唐七身邊:「師叔,唐門十年蟄伏益州,師父十二年不曾下山,貴人們疑忌之心從來沒少了半分!這幾年州府增派兵馬不說,更是年年探看,逼得師父只得帶病閉關。蝶衣、小蟲幾個常年跋涉在外,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差,屢屢遇險。師叔,這日子何時是個頭!我願助小七一臂之力,咱們唐門雖然都是女子,卻從來不輸男兒。師叔!求你便允了她。回山師父若責怪小七,我來承擔。」

她這一跪,唐門弟子呼啦啦跟著跪了一片。秦硯來笑道:「你們倒都護著她。」

「這是因為她說的對!十年前忘川崖一戰,難道五嶽劍派是心甘情願出頭的?固然是殺了紅藥,五嶽劍派也從此一蹶不振。螳螂捕蟬,贏的永遠是黃雀!那日的五嶽劍派,便是今日的唐門和丐幫。」不知何時謝圖南也站在一旁,雙手背在身後,面帶冷笑:「你唐門一群女子妄想除暴安良,丐幫謝幫主是謝坦的堂兄,幫中顧帥舊部家小無數。就憑這兩樣,你唐門和丐幫就是逃不掉說不清的亂臣賊子,你們要退到何處去?小七是顧玄之嗣,這個消息還能瞞多久?你讓她退到何處去?」

「這孩子,這四五年不過是風頭勁了一些,」謝圖南一指唐七,「你可知道每月多少人到我閣中收買她的來歷,打探她的行蹤。要不是老閻親自看著,只怕她早就死了七八次。老閻,上個月有多少?」

老閻在一旁沈眉斂目,高聲說道:「稟閣主,上個月共有三十七人打探七哥蹤跡。大雍二十一人,北楚十六人。二品以上大員二十三人,郡王以上五人。臘月裏陛下也曾差了人來,是個火居的道士,小老兒疑心陛下已經猜到七哥來歷。」

「一直有人打探顧帥少子的消息,襄陽之後尤其多。」頓了頓,老閻又說道:「這幾日小老兒又理了理謝十三郎之事。上月曾有貴人打探謝十三郎身世,標紅白銀千兩。這幾日又加了萬兩白銀的懸賞,要生擒謝十三郎至長安。說只要不斷了手腳,毀了面容,其余一概不論。」

唐七默不作聲,謝圖南冷冷地笑了起來。

「你唐門早已退無可退!小七也早已退無可退!」謝圖南伸手掠了掠鬢角,眼裏厲色一閃而過:「硯來,當年的雄心壯誌可還在嗎?」

秦硯來一拍桌子,笑道:「如何不在?唐門女兒,何曾輸於男子!大不了轟轟烈烈一起死了,有什麽可怕?」說著轉頭笑問弟子們:「你們怕不怕?」

唐門弟子們齊聲說道:「弟子們不怕!」秦硯來微微一笑:「好孩子!你們記住了,怕也是死,越怕,死得越快。」

「好孩子,快起來。」謝圖南轉眼看見唐七還跪著,連忙扶她慢慢起身。這孩子倔歸倔,倔得從來毫不含糊。謝圖南輕輕撫了撫她消瘦的臉,溫柔地說:「好孩子,莫擔心,南姨在。」

「南姨,我不怕。」唐七黑沈沈的眼睛一轉,沈聲說道:「該怕的是殺我父母兄長之人,是屠戮我顧家軍之人,是逼迫我師父師姐之人,是為了一己私利不顧千萬百姓性命之人。」

「顧家軍八萬英靈不遠,當助我殺賊!」

她頓一頓,轉頭說道:「大哥,你可肯走這一趟?」

顏峻單膝跪地,低頭叉手說道:「遵令!」丐幫的長老早已淚流滿面。他聲音微顫,一字一頓說道:「大帥中軍帳下顏岫之弟,長淮顏峻,願奉少帥號令,生死相隨。」裴無殤也早搶步進廳,跪在他的身邊,也是一字一頓說道:「虎丘裴無殤,願奉少帥為主,生死相隨。」

院內的秋蟬醒了過來,抓著夏天的尾巴,趁著火辣辣的陽光大鳴大唱,縱聲高歌。唐七半低著頭,窗外光影勾勒出她緊繃的側顏,她眼睛掃過顏峻,掃過裴無殤,掃過唐門弟子們年輕的臉,掃過阿鐘發亮的眼睛,潮紅的面頰。

「我不要你們生死相隨,就算有朝一日我死了,你們也要活下去。只要一人不死,顧家軍就還在。」她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忽然搖了搖頭,動作舒緩優美,卻帶著幾分疲憊:「死有什麽好?只有活著,才能報仇雪恨!你們都記住,我顧家軍最重的是人命。誰想要咱們一條命,就要拿十條,百條人命來換!」

少年人蒼白的面頰染上了一絲紅暈,她想了想,似乎想要再說點什麽,卻終於什麽也沒說。

倒是謝圖南猜出了些許端倪,不由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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