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u Ming
Wu 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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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土耳其

因為帕慕克 (Orhan Pamuk)令我了解一下土耳其。

全球疫情下,世界各地也面對著通脹問題,疫下需求逐漸企穩,但全球供應鏈的生產樽頸位,人手短缺,能源荒,物流成本上升,以及各國不同的貨幣政策做成的滙率問題,都令全球物價上漲。

美國11月消費物價數據(CPI)持續衝高,年增率高達 6.8%,創下39年來最大漲幅。中國增2.3%,創下15個月以來新高。台灣增率達2.84%,創下近9年新高。歐元區升4.1%,而英國升5.1%,升幅超出市場預期的4.7%。 

新興市場中,土耳其目前風險最大,11月的年度通脹率已經超過了20%。 

本來適量通脹,生活成本上升,是經濟增長的訊號,但若然通脹升勢過急,即物價的升幅較工資增長得更快更急,就會導致民不聊生。 

傳統經濟學者均認為加息是竭止通脹的一個方法,因為提高利率則鼓勵儲蓄,抑制借貸及經濟活動,從而冷卻通脹。不過,土耳其總理埃爾多安(Erdogan)則反其道而行,他認為要降息以促進出口,開放信貸,帶動就業和經濟增長。

不斷減息的政策令土耳其貨幣(里拉/Lira)持續貶值。1年前7.8里拉可兌換大約1美元,如今則要花上13.7 里拉才能換1美元。里拉在短短一年大幅貶值70%。 數日前(12月13日),里拉兑美元匯率一度跌破14.6,刷新了記錄低位。 

民衆為保資產,把日漸縮小的人工也兌換為黃金,美金。 在里拉大崩盤日,大量的土耳其人,甚至當地華人,都湧入蘋果店,名牌店如Rolex, LV等把奢侈品狂購,有些人從事海外代購,把原本值10多萬元的名錶, 以6萬買下。貨幣市場從來都是大賭埸,國內低買,國外高賣,有些人一日已可從貨幣差價大副獲利。 

世事永遠有人歡笑有人愁,高通脹加上里拉弱勢,抬高了民眾的生活成本,麵包等基本食品價格瘋狂上漲,商家也不得不把滙率成本,疫下的各種成本增幅轉嫁消費者。

在伊斯坦堡,不少人為了購買政府資助的廉價麪包而每早排起長隊。伊斯坦堡市政府公布的數據顯示,許多生活必需品,如葵花油、白糖、衛生紙等,價格漲幅都超過了90%。飛漲的物價讓很多民眾難以接受,New York Times 報導了一位土耳其受訪者,他每個月只能領到800里拉的退休金,但是房租就要2,000里拉,只好能省就省。

當地的經濟學家也認為目前以降低利率,刺激經濟,並不能夠打撃通脹,目前的極端情況下,是一種惡性通脹,通脹越來越快速加劇,貨幣會變得毫無價值。

假若商家以美元作結算,每用里拉賣出一件貨品,就同樣承受里拉貶值造成的損失,長此下去不是振興經濟,而是蠶食土耳其的GDP。 情況尤如在一個病人不把身體調理好,要他全力完成三項鐵人賽,不斷的加速未必是直衝目標,可能是死亡。

面對國難,抑制通貨膨脹,土耳其央行在3月已宣布調高利息200個基點至19厘,遠超市場預期, 但政策才推行不到數天,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就免去央行行長的職務,前後已有3個加息行長被罷免。

埃爾多安聲稱加息是邪惡,而且他的減息政策是在向世界打一場「經濟獨立戰爭」。此聲明一出評級機構標準普爾即時將土耳其前景展望降至「負面」。

全世界也知道土耳其被此狂人綁架了。

那為何政府對民眾的苦難不聞不問,也沒有人反抗政權? 

原來議會內有聲音要求埃爾多安引咎辭職,同時呼籲提前大選。此舉當然沒有用,因為土耳其已由民主政治變成威權統治,2018年的大選,土耳其選民把經歷近百年的議會制,改為總統制。

土耳其原來掌握實權的總理職位被取消,議會的作用被削弱。 總統同時成為三軍統帥和國家元首,大權在握,可任命副總統、部長和法官,兼任黨的領袖,甚至解散議會。雖然總統在犯下重大錯誤情況下仍可受到彈劾,但憲法法院將有最後裁定權,而憲法法院的成員大多由總統任命。

因此要把埃爾多安拉下台,簡直痴人說夢。

2017年,埃爾多安拉在土耳其還未成為專權總統,在國內呼聲最高之時,帕慕克 (Orhan Pamuk)已大肆評擊埃爾多安拉,更對大部分土耳其人對此總統候選人的擁載而感到遺憾。 他對《金融時報 》說在土耳其生活,唯有學懂保持樂觀。2019年,帕慕克接受法國媒體訪問,他坦言國家已邁向獨裁統治。

“You have to learn optimism to survive here” Orhan Pamuk, 2017

'My country is going towards authoritarianism” Orhan Pamuk, 2019

其實不滿埃爾多安的不止帕慕克,還有部份土耳其人。2013年的 「佔領蓋齊公園運動」(Gezi Park Protests),便是土耳其專制政府一直無法撫平的深層次傷口。 這埸運動初時僅屬很少規模,市民其實只想保衛塔克西姆廣場的蓋齊公園,反對以此地方興建購物商場。在兩場抗議活動後,情況就開始變得失控。

路透社拍攝到手無寸鐵的女抗爭者, 遭警方以催淚彈攻撃,又以鎮暴水車攻擊抗議群眾,破曉時更燒毀佔領人士的帳棚,所有武力也用力過大,瞄準抗議群眾拖襲。 

片段在社交媒體上廣泛流傳,引起公憤。 為表達和平示威,和突顯專制政府的暴力特質。 土耳其舞蹈家埃德姆·京迪茲(Erdem Gündüz)堅持站立在塔克西姆廣場,凝望着揚起土耳其國旗和豎立起土耳其之父凱末爾(Mustafa Kemal Atatürk)雕像長達八小時。 

此事件名為 “The Standing Man” , 此精神不僅引起全球網絡世界的重大迴響,更引來包括殘疾人士和長者在內的大批示威者模仿。 埃爾多安政府的無能, 恐懼,低估了土耳其人對專制政權的反抗,此恨綿綿無絕期, 不但延燒到社會每一個層面,也烙疤在每一個土耳其人的心。

原來土耳其人是那麼美麗善良,見義勇為,勇往直前。

致土耳其人: 

您並不孤單!

我想起村上春樹在《你說,寮國到底有什麼》一書中,有回,他跟冰島核電廠附近的居民談話,彼此的了解,同情,只有活在火山下的人,才明白那相同的恐懼,才理解,並希望人們能注意。

土耳其社會深層撕裂,民衆兩極化,埃爾多安政府並沒有和解,而是轉移人民視線,鼓吹民族主義,向敘利亞北部的庫爾德族人發動籌劃已久的攻擊。土耳其內憂外患,敘利亞難民湧現,政策令人沮喪,國庫空虛,有人更說它會是明日的黎巴嫰,很多有經濟能力和專業人士已移民他國。

拿破崙曾說:「世界如果是一個國家,它的首都一定是伊斯坦堡」

很多旅者也說伊斯坦堡美麗得令人難忘,古代三大帝國,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奧斯曼帝國的首都都在此,歷史遺跡處處, 是世界上唯一一座橫跨亞歐兩洲的城市。

土耳其曾經輝煌,經歷重重,我想起倪匡在「衛斯理系列」之《追龍》中的一段話:

「要毁滅一個大城市,不一定是天災,也可以是人禍,人禍不一定是戰爭,幾個人的幾句話,幾個人的愚昧無知的行動,可以令大城市徹底死亡。不必摧毁大城市的建築物,不必殺害大城市的任何一個居民,甚至在表面上看來,這個大城市和以前一樣,但只要令城市原來的優點消失,就可以令它毁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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