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
一川

a philosophy student

日记一則 2019-11-24

2019-11-24 01:17

晚上读书会两个半小时,回来躺在寝室的床上码字,想不如当作流水账写下来,十年之后将会成为研究这段时间中国网民思想状态的一份庸俗样本。

读书会甚至叫来了祁涛老师,这一聊才互相心领神会,这么小的屋子里,竟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政治性忧虑之中。乡镇企业拯救集体主义的努力失败了,对封建社会的超稳定结构的解释失败了,改开和浪漫的八十年代处决了前三十年代的国家主义,八十年代末的那起政治风波又处决了整个八十年代的新启蒙与知识分子,九十年代以来市场化带来的国家主义与个人主义的混乱才是我们一切政治性忧虑的源头。

七十年那么长我们捱过来了,悲哀的是我们走到了今天这般撕裂,技术没能拯救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当年互联网带来美好的地球村幻想在今天看起来就是一个屁,粉红更加泛滥,某些报纸公号电视台对着世界人民撒着一个又一个弥天大谎,我们却依然当着消灭真相的帮凶,传播着被精心剪辑的视频和小心措辞的报道,发到各种各样的群里配上“国家的声音”充满现代宗教色彩的话语。

七十年,我们是如何走到今天的?毛时代的社会主义(前三十年)像是完美的中国现代性,我们看着上甘岭唱着郭兰英风吹稻花香两岸,相信着历史的进步把红旗插遍全世界,口里喊的是消灭三大差别,仿佛西方资本主义的现代性批判统统不属于我们;但这一切待到市场化长驱直入后被批得体无完肤,自由主义泛滥到无以复加(孕育了三十年前的风波和一大批流亡的知识分子,我七年的大号还被永封了)。那次政治性创伤又恰逢世界格局的巨大变动(一个解体一个巨变),这个初入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的婴儿再没找到方向,对南巡讲话的评价时高时低,政治空气时紧时松,友人觉得,那个男人拿了诺贝尔和平奖和他上台(尤其是他修宪之后)之后一步一步收缩,个人主义一下子翻案成为国家主义,调侃七点档那个全国转播的节目过于造作虚伪的这种温和甚至带自由味儿的局面荡然无存。祁涛老师说,这恰恰是国家主义和个人主义一体两面的表征;小刘拿nba事件论证中国人之被意识形态询唤,恰恰是个人主义搭国家主义便车、国家主义搭个人主义便车,简直不能同意更多。

我们究竟缺少了对社会的什么批判?换言之,今天的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是什么样子?我们需要什么样的马克思主义?对毛时代马克思主义的批判集中在公有制平均分配太过理想,全国范围内的政治迫害太过离谱;对八十年代人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批判主要是二元论的切割不合理,西方中心论的话语无力批判现代化和资本主义市场本身的危机;对今天的类似帝吧出征、粉红挂人、捕风捉影标签贴好一通口号喊起来(甚至不乏因为政治立场不同而要求取消学位这种完全不符合程序正义的红卫兵式的事儿出现)的这种泛极端政治化批判呢?为什么各种各样的谣言伪科学心灵鸡汤假哲学和带浓厚倾向和诱导性的垃圾文章点击量那么高,评论那么火,还总有人往家庭群里面转?我们好像渐渐失去了反思的官能,我们活在一个发发自拍洗洗澡唱首歌买一台新iPad的市场社会里,太多人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时代,转发着人民日报公众号唱着我和我的祖国,嘲笑着外国自由民主的枪声,不愿揭开猪肉吃不起的伤疤;更有甚者,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共产党员爱共产主义但歧视工人阶级,还穿着巴宝莉。看起来我们会变得更糟,因为我们还没有想出来一种走出困境的方案,我甚至不能确定我们究竟是在走入还是在走出。

更悲哀的是,西方人也没有,香港人也没有,西方议会一样打打骂骂办事拖拉,香港人一样在民主的伪装下滥用暴力伤及无辜,我们似乎陷入了一种极端悲观主义的思维怪圈里,即一来,民主或自由好像自身就是一个伪命题,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是内生的(张师讨厌《廊桥遗梦》,喜欢《克莱默夫妇》,因为他觉得出轨劈腿这种俗事肤浅至极,内生的隔阂才是真正的隔阂);二来,解决之道好像成了“期盼”,期盼一个早日到来的了结,诉诸一个潜在的巨大事件打破现在这种国家—个人的张力。这两点靠谱吗?这种悲观是真实的吗?高中政治在撒谎,高中历史在撒谎,因为那些是都过去的事我们不得而知,可这种现实的忧虑却是实实在在笼罩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前三十年代的人民公社大跃进式的集体主义回不去了,美好的八十年代与个人主义自由主义也回不去了,面临我们的只有九十年代与二十一世纪,历史的辩证法将把我们带到何方,我们能不能活着看到这样的触底反弹,我好想知道,也愿意为之努力,用友人的话说,我们在为了我们自己的未来,我们子子孙孙的未来创造一些可能性。

但我讨厌这个煎熬的过程,就像高中时代什么都不懂的我讨厌经历期末考试的过程,只想赶紧拨快人生,直接跳到发卷子那一刻一样。等待终究是悲哀的痛苦。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