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
大力

比较喜欢写东西

每次地铁都是一场话剧

我非常讨厌人多的场所,具体的指标是当人均距离被强制地降低到半米一下,我就会异常烦躁。

广州的地铁当然属于其中,但为了上下班无法避免。为了缓解痛苦,我想象地铁是一个实验性极强的沉浸式戏剧空间,每个人都是编剧、演员和观众。

久而久之,坐地铁竟成为我通勤的一大乐趣。一个人坐地铁时,我会戴上耳机,但什么音乐也不播,假装精神涣散整个人放空。这是我总结出享受“地铁话剧”最舒服的方式。

玩陌陌的中年男人

地铁门两旁是我最爱的地方,可以斜靠着。有天下班我就在这位置看到有个中年男子在陌陌聊天,对方头像是个妖艳女孩。

“你要到了吗?”那边问。

“快了,再两站。”他回,用的是手写输入法,写得飞快,华为手机有点跟不上他操作。

“菜都点好了,你差不多我就让他们上菜。”

“行,我很快到。”男人回后,那边久久没有回应。他切到今日头条,看的是军事新闻,每个打开只看几秒就关掉。

一个站后手机震了一下,“我叫他们上菜了。上次的表你买了吗?”

男人左右扭动脖子伸了个懒腰,骨头响。他回:“还没,吃完一块去。”

“我要下车了,到了说。”发完退出陌陌回到主页面,关掉手机。

锁屏前一刻,我看到手机桌面是他的全家福。

五号线表演艺术家

刚上地铁,马上感觉到一个与众不同的气场,在人群挤出一片空地。

中心站着一位瘦如骷髅的老阿姨,她左手按腰右手拎包,左脚直立,右脚斜置一侧,像道立体几何大题。

尖下巴一挑,直指对面座位上一个像在海澜之家跳完舞回来的男士。

她说:“我如此优雅的一个女人,岂是能由你这样的男人调戏的。”普通话标准,带着浓重的话剧腔。

那男人继续玩手机,其余人低声笑嘻嘻。这种笑声奇妙,虽然小声,但每个人都清楚听见,像在心中响起。

阿姨有些怒,右手配合腰一个move,270°环指。

她说:“我说的不止是他,还有这个车厢里的所有人。”接着语速极快,似乎在控诉大家麻木不仁,我假装玩手机偷偷接近。

突然她的左手捂住耳朵,身子一沉又迅速上升,闭上眼,嘶吼:“无法无天!尤其是在这地铁的火车里,携带着放射性物质的你们。”

哄堂大笑,大部分人眼里是看马戏团的那种神色。整个场景质感像一部莫名其妙的文艺片。

忽然她头一转,与我四目相对。她一步步朝我靠近,磨灭我的侥幸。没错,她盯上我了。最后,只剩一步之距。

她说:“你因什么发笑?以为自己是比小婴儿还小?”

“像你这样的男青年。”她看着我,边摇头边啧啧,“这样的男青年……”

我还来不及感到害怕,一切戛然而止——她到站下车。回过神来,站我旁边的一对情侣跟我说,这个阿姨常在五号线发癫,上回还遇到她用白话骂街。

主题是:外来人口污染了神圣的广州。

“艹你妈”大师

那个肥仔和我同一站上的地铁,没上车前我就留意到他了,一路关注。

因为他说话太大声了,且每句话都带着数量可观的粗口,频率最高的是”艹你妈“。

厉害的是,在他的演绎下,“艹你妈”这个短语变得非常灵动,我愿意把它形容成脏话界里的周迅。

“艹你妈”在他的话里神出鬼没,看似毫无规律可寻,却将那些支离破碎的话缝合起来。

他讲的事情,去掉“艹你妈”后其实挺简单,就是他去网贷后不还钱客服来要债。

“艹你妈别说,那个傻逼催债的客服声音还真他妈甜,要不是她声音甜,我艹他妈给个鸡毛钱。”

“你还敢不给钱啊?”

“钱当然他妈要还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你知道艹他妈怎么威胁我吗?差点他妈把老子笑死。”

“她说,她要打电话给我通讯录里的所有联系人。我说你他妈别唬老子,你还能弄到老子通讯录。”

“她说,三天内不还,就要打我父母电话。我他妈当场笑尿了你知道吗?我说,你他妈能找到老子父母的电话老子他妈跟你姓。别再烦老子,不然大不了老子他妈拼了。”

“我跟她说,我自己都没我妈的电话。你能打个屌电话。”他说。

“你知道吧,我自己都没我妈电话。你说搞笑不搞笑。”他说,“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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