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圈轉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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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劇、塗鴉與閱讀,透過戲劇觀賞他人的人生,藉著圖文記錄自己的生活,孜孜不倦於書中尋覓人生的無限可能。[email protected]

最難忘的一件童年事_啊多麼痛的領悟之花生什麼事?

世界上有沒有所謂最安全的地方我是不知道啦,但是幼小的我領悟到一個真理,那就是……

依呀依呀喲

大學時期,有天騎機車載著朋友到客運站去搭車,途中偶遇一大群耕牛,我停下機車等牛群過馬路,坐在我後方的朋友在路上誇張地大呼小叫起來。

「牛耶!牛耶!天啊,我的相機在哪?」

「幹嘛一副沒看過牛的反應?」我冷淡以對。

「真的牛耶!難不成妳看過喔?」

「看過啊。」

「電視上的不算啦!」

我緩緩轉頭,兩人隔著安全帽的透明罩眼神相會,驚訝地對視無語。那一刻才知道,喔?原來不是每個人都看過牛啊。

我呢,不只看過,摸過,騎過,還坐過牛車,甚至近距離目擊小牛出生溼答答掉出來的過程,只差沒有在一旁喊著「萌萌,站起來」。

說來沒人信,如今成天宅在家一副見光會死、吸血鬼般慘白樣的我,小時候有大半時間是在田裡玩耍度過,像個野孩子般在外頭奔來跑去,曬得像小黑炭。

王老先生有塊地,我家爺爺也有塊地,而且是塊紅土旱田,田裡既沒養雞沒養鴨,也沒養羊沒養豬,沒有吱吱呱呱咩咩哼哼聲,但有睫毛長長的黃牛啪噠眨著水汪汪大眼發出低沉的哞哞聲,拖著犁走在前頭,辛勤地翻起土,爺爺領著我們跟在後頭,彎腰栽下各種作物的籽或苗,有玉米、有甘蔗、有地瓜(小時候最愛炕窯khòng-iô的烤番薯),還有還有,滿滿的花生。

補充說明:花生在台灣又叫作土豆(台語),不是中國說的土豆(馬鈴薯)喔。

當時家裡沒有收割機,完全以人工採收,花生連根拔起、拍除紅土、一顆顆摘下,平鋪在家門前的空地,日曬約半個月,每天拿著耙子去耙攪一番,挑除石礫(順便偷剝幾顆來吃)。那時節最討厭下雨,尤其是來得又快又猛的「西北雨」,每次我的豬鼻子嗅到雨的氣味,就要拉扯嗓子喊人一起收花生,但是人的動作如果沒雨滴快,好不容易曬乾的花生又會被雨水打濕,功虧一簣,時程又要往後延……

待一顆顆花生做足日光浴後,爺爺判斷熟度乾度夠了,再匯集成袋,載去「油車間」(iû-tshia-king,傳統搾油廠),直接帶殼壓輾搾成花生油、裝瓶。自家會留些庫存,其餘便售出,百分之百的純花生油相當搶手,住在巷子裡的都知道要事先跟我家預購。

爺爺出門最愛帶男孩,女孩沒資格跟,所以印象中我只去過一次油車間,還是我涕淚縱橫苦苦求來的。腳還沒踏進去,遠遠便遭到濃得化不開的花生香襲鼻。印象最深刻的是,花生搾油前會先焙炒,外皮變得烏漆墨黑,超級美味!還有搾完油的那一圈圈「油餅」,仍留有濃郁迷人的香氣,爺爺會一個個相疊捆起來載回家,用水泡開後餵牛吃,貫徹物盡其用的守則。

十五歲那年爺爺過世後,田不再耕種,牛與牛車也就賣了,圈圈家自製花生油隨著小農生活的結束走入回憶,直到現在偶爾還會懷念起小時候家裡飄散的陣陣花生香。


暑期小童工

台灣花生基本上有冬夏兩次收成期,不過中部(我家)似乎只有一期,農曆年後種下,約莫六七月即收成。

猶記某年暑假,爺爺一如既往宣布田裡花生要收成了,缺人手,喝令孩子們上陣幫忙採收,不同的是,那一年爺爺難得祭出「裝1桶10元」的獎勵。換作現在,這種在大太陽底下大粒汗小粒汗、吃力不討好的苦力活,1桶給100元我都不幹。

但是呀~圈圈家自小沒有所謂的「零用錢制度」,難得有賺錢的機會,大家嘴裡沒說,嘴角卻藏不住心事,心裡早樂開了花。幾個小蘿蔔頭從原本的不情不願到哼歌蹦跳著上牛車,讓家裡那頭母牛拖著我們緩步朝離家幾公里遠的田地前行。

一抵達花生田,大家二話不說拿著自己的桶子和小椅子跳下牛車,三步併作兩步往田裡衝刺,像比賽似地各個磨拳霍霍向花生,莫名被激起勝負欲,誰都不想輸給誰。

一顆顆帶殼花生落入桶子裡,發出咚咚咚的聲響,入我耳裡盡化為零錢聲,腦裡想的盡是可以換成零食的十元硬幣,眼裡容不下其他。

正當我埋首採著手裡的花生時,跟我隔排而坐的妹妹突然指著我喊:「妳的腳!」

我的視線順著她的手指方向往下移動,一隻食指大、約4公分的黑色毛毛蟲映入眼簾,位置是我的小腿接近膝蓋處,看著那因蠕動而上下起伏的長毛,我呆愣了幾秒鐘,隨即屁股彈離椅子,花容失色放聲尖叫的同時,原地死命狂跳,好不容易才甩掉那隻可怕的生物,定睛一看,腳上已經出現一條紅通通的爬痕,還浮現細細小小的紅疹子,刺刺的癢癢的,帶點灼熱感……

好毒的毛蟲。

(陰影面積很大,後來常做的惡夢之一就是被巨大毛毛蟲纏身,比如這樣

我捧著像跑完百米賽跑而狂跳的心臟,看了看其他人,猶豫著該繼續執行採花生賺錢錢的大業,還是火速逃離這塊蟲蟲危機四伏的田地……。

最後,幫爺爺收成的孝心賺零用錢的貪心勝過了恐懼,我雙腳踩上椅凳再蹲下,避免直接接觸地面,兩隻小手又忙碌起來,眼睛自然也沒閒著,機警地提防著四周那些蟲啊那些蜘蛛啊,一有靠近的跡象,便趕緊用花生葉充當掃把一一驅逐。

就這樣在椅凳上蹲了幾週,天天汗水奔流,腳麻得難以行走,一桶接一桶,人生第一次「有薪打工」,為自己掙得了人生第一張、第二張百元鈔票。

如此珍貴,如此得來不易。

零錢,買了餅乾犒賞自己,吃下了肚。

兩張百元鈔則被我小心翼翼地攤平只差沒用熨斗燙過,夾在小筆記本裡,彷彿獲得什麼殊榮的獎狀般,時時拿出來欣賞一番,怎麼也捨不得花。

暑假結束,我把夾著鈔票的筆記本藏到我幼小心靈認為世界上最隱密的地方。

若要問我,什麼地方這麼安全?

我也好想知道喔。

因為,後來我忘記藏哪兒去,怎麼找也找不到了......(跌坐在地)

雖然只是兩百元,在當時連十元麥香紅茶都買不起的小朋友眼裡,等同於千元鈔。那可是我小手長滿水泡掙來的,名副其實的血、汗、錢哪~。

第一次嚐到賺錢的滋味有多甜美,失去時就有多苦澀。我在內心嘶吼大哭悔恨不已,卻誰也不敢告知,就怕賠了錢又挨一頓罵!什麼毛毛蟲爬上腿都沒有鈔票不翼而飛的記憶來得深刻,實在太!難!忘!

世界上有沒有所謂最安全的地方我是不知道啦,但是幼小的我領悟到一個真理,那就是:最最最危險的小偷肯定是我顱骨內的Miss brain(我絕不承認類似的悲劇還發生不少次),必須時刻提醒自己,千萬,千萬,不要太相信她!

(我的蠢真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_那些年那些事(童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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